賀遂兆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店家卻伸脫手臂。臉上堆起奉迎的笑,“這位阿郎請在樓下候著罷。”
看著並無甚非常,統統皆是平常,又教她覺著不平常。
次日近中午,阿柳極不甘心腸替她梳了髮髻,簪髮簪時,手上一滑,不慎擦著了穆清的頭皮,受了疼,她不由一歪頭躲開。阿柳直唸叨說覺著心驚肉跳,無端地眼皮子發顫,忍不住又說了一遍,要不莫去了,遣人說身材不適便是了。
賀遂兆原籌算著明日要回東都,聞說穆清還是去見顧二孃,終是不放心,對峙要跟著同去,就連庾立也可貴地站在了他那一邊。穆清自忖著到了此時,也不必決計避嫌,有他跟著畢竟是安穩些,便也沉默點頭,不辯論了。
穆清點頭輕歎了一聲,“既答允了,少不得是要走一遭的。反正有賀遂兆和阿達跟著,出不了甚麼岔子。”阿柳亦要跟著,她卻不準,若無事甚好,凡是有點甚麼,賀遂兆和阿達兩人護她一個應是遊刃不足,要再多一人要護,不免慌亂。阿柳聽著感覺有理,也就不再膠葛。
穆清看看顧二孃,她複又慵散地靠回錦靠,捏著小酒盞,滿臉賞戲般的神情,非常滿足地賞著麵前這一幕,美麗的麵龐因強忍著大笑而稍顯扭曲。再看那桃娘,那裡另有昨日的哀傷之色,正冷酷地傲視著他們。
杜淹已懶怠與她囉嗦,側頭衝著身後另一名健仆甩了甩頭,那名健主子他身後走出,作勢要上前拿她。
她怕阿柳聒噪囉嗦,自取了帷帽戴上,一心想著早些去了,返來時再請了彆的醫士看過,那羅姓的醫士總說無礙,她總感覺有甚麼不對勁。雖說她平日裡也愛看些醫籍藥典,切磋古方,到底不是端莊研習,生養之事更是一無所知。總要多問幾次醫,才氣教人放心的。
穆清深吸了幾口氣,掛上含笑,盈步上樓,在踏上最後幾級台階前快速地環顧了一圈樓上的景象。顧二孃正端坐案前,慵懶地斜倚在錦靠上,極是敗壞的姿勢。擺佈環立了兩名婢女,身後有一道光彩素淨的纏枝大紅牡丹紋的屏風作隔斷,左邊的槅門全都敞開著,內裡簷廊細窄,僅以細木條圍欄起一圈防人摔跌下樓。
“七娘且駐,另有故交未見,怎的就要走?”應著顧二孃的聲,自牡丹屏風後走出三人來,穆清昂首望去,立時驚詫,為首的竟恰是杜如晦的那位叔父。
見穆清不搭話,她端起案前的酒盞,舉向她道:“二孃尚未賀過。”說著自顧自地咯咯一笑,以袖掩口,抬頭飲下了這一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