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遂兆原籌算著明日要回東都,聞說穆清還是去見顧二孃,終是不放心,對峙要跟著同去,就連庾立也可貴地站在了他那一邊。穆清自忖著到了此時,也不必決計避嫌,有他跟著畢竟是安穩些,便也沉默點頭,不辯論了。
見穆清不搭話,她端起案前的酒盞,舉向她道:“二孃尚未賀過。”說著自顧自地咯咯一笑,以袖掩口,抬頭飲下了這一盞。
他高低打量了一番店家,俄然一副瞭然的模樣,伸脫手指誇大地笑點了兩下。“這行情我懂。”說著取出兩緡錢,遞向店家,悄聲道:“我家阿郎叮嚀要寸步不離娘子,丈人行個便利。莫教兄弟壞了差事不是。”
店家看了看他手中的錢串子,將他的手推了歸去,哭喪著臉道:“上頭那位。校尉家大郎的夫人,說一不二的主兒,您恕了小人這一回罷,實不敢開罪的。”
“賤妾,你私逃在外,家門儘教你辱了,現在跟我歸去自領了罰,且留你一條性命。若再生出些是非來,便是登時戕殺了,也無可厚非。”杜淹沉著臉,低喝道。
看著並無甚非常,統統皆是平常,又教她覺著不平常。
賀遂兆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店家卻伸脫手臂。臉上堆起奉迎的笑,“這位阿郎請在樓下候著罷。”
她不曉得該說甚麼,心中極是悔怨,如何會一時心軟應了桃娘來見她,顯見她並無美意。默了半晌,她低頭看了看麵前的酒盞,“眼下不便喝酒,隻心領了二孃這一敬。既人已見了,也算了了一樁心願,就此彆過罷,今後各自保重。”說著她扶著低案緩緩起家,向著顧二孃與桃娘主仆二人略一點頭,便要分開。
她怕阿柳聒噪囉嗦,自取了帷帽戴上,一心想著早些去了,返來時再請了彆的醫士看過,那羅姓的醫士總說無礙,她總感覺有甚麼不對勁。雖說她平日裡也愛看些醫籍藥典,切磋古方,到底不是端莊研習,生養之事更是一無所知。總要多問幾次醫,才氣教人放心的。
未幾時,馬車停在一幢兩層的木質小樓前,朝晨顧二孃遣了人來講,女眷私底下閒話,約在校尉府有些不當。便說要在市中的酒坊相見。
穆清深吸了幾口氣,掛上含笑,盈步上樓,在踏上最後幾級台階前快速地環顧了一圈樓上的景象。顧二孃正端坐案前,慵懶地斜倚在錦靠上,極是敗壞的姿勢。擺佈環立了兩名婢女,身後有一道光彩素淨的纏枝大紅牡丹紋的屏風作隔斷,左邊的槅門全都敞開著,內裡簷廊細窄,僅以細木條圍欄起一圈防人摔跌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