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內監來傳話，稱前殿席散。故立政殿的筵席也隨之散去，外臣們的妻女一一再拜辭職，長孫氏則按著禮數將分歧的訓戒鼓勵之話呼應地說上一遍。

座中幾個心機巧慧的模糊發覺出這位顧夫人與皇後之間的乾係必然另有乾坤，都想瞧瞧穆清的應對。

“但是飲多胡塗了，本日原是大祭去的，如何能帶這個出來。”穆清冒充微嗔，到底在宮門口，另有好些外人在，她扭了扭手腕，想自他手中抽脫手來，不料卻被他握得極牢，擺脫不得。

及中午燔燎禮畢，惟剩了賜胙一樁未完。百官跟從賢人入殿，將備下的各色炙肉湯羹分食，長孫氏則領著眾女回至立政殿，賜食案共進午膳。

“莫睡，細心車裡冷。”杜如晦捏了捏她的臉頰，“好歹忍一忍，歸去了再睡。”

穆清加快了幾步，快到他跟前時，幾近火急，薄薄的積雪甚是濕滑，令她腳下一個趔趄，傾身滑了出去，正被杜如晦一把架扶住胳膊。“走路也不留著點神。”說著他捏住穆清冰冷的手，一皺眉頭，“你的手爐哪兒去了？”

殿中的官家夫人們心機疾飛，前一刻賜宮人時，自發得聽出了穆清與長孫皇後之間的嫌隙，正暗自揣摩著今後同這位顧夫人來往時該如何拿捏分寸纔好，下一刻情勢急轉直上。杜府的大郎和二郎竟是要常伴太子了，這意味著現在杜如晦是禦前頭一等的重臣，今後杜家的兩個兒子便是下一名君王跟前的要人，杜府根底穩若泰山。這景象直教她們擺佈難堪。

甫一座定，乳母領著青雀與鶯歌兩個孩子進得殿內，因李承乾已冊封了太子，且已開蒙，天然是要跟從他父親一同在前殿坐著，餘下的孩子尚且年幼。便各自隨了各自的母妃在立政殿裡祭奠領賞。

對比當朝《六典》，三品以上大僚可置妾室六名，十幾年來蔡國公身邊隻她一人相伴，此事無人不知，便是最漂亮賢淑的婦人，亦不免心存戀慕，眼下這一道恩旨，清楚是在替杜如晦充分後院，上有所賜，焉敢不受？何況從長孫皇後的話中可知，她竟已拒過一次恩賜，若再拒一次，無異於掌摑皇家臉麵。

也不知他立在雪中等了多久，不知酷寒，不顧同僚非常的目光。穆清的心被狠狠揪了一把，仿若來自於他的暖意隨之穿越淒冷的降雪，滲入她的四肢百骸。甚麼宮人，甚麼怨念，一刹時消逝得乾清乾淨，紛飛白雪中隻剩了麵前麵龐暖和的夫君，含笑立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