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精華還在。占儘君恩,長孫氏與她姊妹難堪,還在道理中,現在精華已逝。後宮再無人能擋了她,她這般到處針對,倒是為何?餘恨難消麼?
“莫睡,細心車裡冷。”杜如晦捏了捏她的臉頰,“好歹忍一忍,歸去了再睡。”
未幾時乳母上前悄悄接過繈褓,穆清的眼睛仍流連在那雪嫩小臉上不捨移開。乳母低著頭,悄悄按了按她放在繈褓下的手,纖細且緩慢地動了動嘴,“吳內監將公主照拂得極好。”穆清心頭大寬。遂向乳母笑著放開了手。
歌至一半,天空中飄蕩起鵝毛大的雪片,伴著苦楚降落的歌聲,使得大興殿前的祭台愈顯嚴肅持重。典儀官上前念過祭文,請了李世民同長孫氏一同灑酒祭奠,拜天祈昌。帝後祭過財寶以後,以長孫無忌、杜如晦、房玄齡為首的大僚隨之祭拜,順次輪下。
從朱雀門至永興坊實在算不上遠,馬車在雪中搖搖擺晃行得慢,穆淩晨間起得早,五更鼓尚未響,她已打扮妥當出門入宮。冷冰冰地立了半日,又虛衍對付了半日,早已疲累得狠了,此時身心鬆弛,暖意融融,手爐中的暖香直熏得她眼皮發酸,昏昏欲睡。
座中幾個心機巧慧的模糊發覺出這位顧夫人與皇後之間的乾係必然另有乾坤,都想瞧瞧穆清的應對。
午後內監來傳話,稱前殿席散。故立政殿的筵席也隨之散去,外臣們的妻女一一再拜辭職,長孫氏則按著禮數將分歧的訓戒鼓勵之話呼應地說上一遍。
長孫氏原就明豔的容色此時因如花般綻放的笑容更加動聽,“顧夫人賢惠,且不必擔心蔡國公如何,約莫現在賢人那邊的恩旨也下了。”
若要說恨。隻怕還輪不上她。穆清已從當日傳話的小宮婢口中得知原委,考慮出了委曲。雖說精華未害於長孫氏佈下的暗人手中。然她的傷害之心確實,且若非她成心引逗精華往玄武門去。精華又怎會死於李建成箭下。穆清心內冷冷一哼,要恨,也該是由她痛恨長孫氏纔是。
阿柳從另一駕青帳馬車中哧溜下地,手中捧著的恰是穆清慣用的那隻鏨刻萬蝠流雲紋的紫銅手爐,暖得恰到好處,又攏了些暖香。天實在寒得緊,穆清從速接過手爐,撐扶著杜如晦的手掌,鑽進車內。
四座皆悄悄吃驚,彷彿無人敢信她竟安然接管了這燙手的碗,聽著這話裡的意義,還籌辦好好地捧回家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