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晦來不及自外相坐墊上站起,隻得偏過身,坐著與他對揖了。長孫無忌行過禮。直起家子,臉上倒不見甚麼愧意,“既杜兄提及黨爭,輔機倒有一事就教。杜兄的兩位螟蛉公子一貫伴著太子讀書,現在太子尚且年幼,二位公子卻已深諳結黨之道,勢頭微弱,不日便有在朝堂上掀風鼓浪的本領,杜兄難不成不知麼?”
“如此說來……”賀樓夫人目光一轉,如剜肉的刀子普通看向穆清,“顧娘子便隻剩這瓶藥汁可選了,這倒也費事。”
“救災之道在戶部,這我明白。解災之道在蛙蛇,這是何意?”新的迷惑替代了長孫無忌前一個迷惑。
“蔡國公要飲甚麼藥,也是你這仆婦說的!”俄然一道洪鐘般的斥責滾入屋內,諸人皆一驚。昂首透過敞開的屋門望去,隻見一紫袍男人大踏步地朝她們走來,身後跟著禁止不及的家仆。穆清認得來人,明顯賀樓夫人也認得他,麵色難堪地自座中站起。
“輔機且坐下……”杜如晦吃力地抬手向下壓了壓,喘了幾口,彷彿說幾句話是極破鈔的事似的,緊皺起的眉頭中間模糊發青。長孫無忌見他這般描述,心下暗生了幾絲悔意,其間並非朝堂,觀山弄月罷了,他又是那樣病骨支離,方纔那一問未免言辭過分鋒利了。
賀樓夫人不緊不慢地執起杯盞飲了一口棗酪,又慢悠悠地放下杯盞,“顧娘子此話差了,並無人要行惡毒手腕,度牒就在跟前,我朝看重佛教,大好出息也在跟前,清楚是一心一念替顧娘子謀條頂好的前程,怎就暴虐了?長公主多麼高貴,臥榻之側豈容得了彆人,顧娘子若執意盤桓不去,到當時,恐怕是要來求著老身要這瓶藥汁。”
賀樓夫人抿緊了嘴唇,冷颼颼的目光直向阿柳投去,未待她開口怒斥,便聽穆清輕歎道:“長公主的美意,七娘心領了,隻怕七娘福緣陋劣,也未得慧根,不敢白汙了佛門淨地。”
長孫無忌抬手製止了他往下說,“舍妹胡塗,自大心機機巧。教杜兄見笑了。杜兄若介懷。我卻無妨在此代舍妹賠罪了。”言罷竟真的站起家。朝向杜如晦深深揖了下去。
長孫無忌接過茶盞,藉著爐火打量了幾眼他的麵色,雖爐火彤紅瞧不出甚麼來,眉宇間的疲頓病容仍舊一目瞭然。兩人在朝對峙之勢已久,長孫無忌話語間不得不搭上謹慎,“這一盞茶可不好飲,教故意的人瞧了去,杜兄就不怕隔日便有話傳至禦前,你我就成了暗裡結黨,壞了杜兄的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