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該做的我都已做儘了,剩下的唯有在此靜候著旨意罷了。”杜如晦輕笑數聲,帶著些許自嘲,“隻是又帶累了你擔驚受怕。”
杜如晦走上前,也不避諱主子們,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在承乾殿內胡亂吃過幾口,到底比不上家裡的,走,我陪著你再用一些。”
“前頭究竟如何說?”長孫無忌性子急些,霍地站起家,一把將那小內監自地下拽起,“快稟!”
大興殿內的凝重惶懼一起伸展至西麵的承乾殿。刺眼的陽光鋪在議事書房中各色的琉璃擺件上,在牆麵上投射出光怪陸離的光斑。
走了冇兩步,便聞聲外頭清脆的“咯咯”笑聲,再往前走幾步,她聽得清楚,四郎稚氣的童音裡頭還摻雜著幾聲厚重低渾的笑聲。穆清走到門邊,但見杜如晦尚未換下綠綾官袍,腰上露了半截犀鉤袍帶,正笑容可掬地卡著四郎的咯吱窩,半拋著嬉頑。
那小內監也顧不上看清是誰,忙擺手道:“未得返來,未得返來。前殿散了以後,聖上單留了殿下一人在內,闔上了大殿的門,小人便再瞧不逼真了,模糊窺見聖上麵龐倦怠,倒不見有多盛肝火。”
穆清冷不防打了一個寒噤,不由自主地轉臉朝外頭瞧了一眼,天氣已暗,院中吹過第一陣早秋夜間的冷風,帶著蕭瑟感襲入屋子。本來唐國公公然不是本來的阿誰唐國公,現在他是天子,是賢人,不必威武相挾,隻須不冷不淡的三兩句話,便將世人道命捏住,這原比甚麼天威雷霆可駭很多。
杜如晦的目光向那張一貫豪氣勃發的臉上掃去,隻見那臉麵上豪宕明朗全被蒙在一層厚厚的冰霜之下,頃刻他便凝住了渾身高低的氣血,前殿的成果,大抵瞭然於胸。雖早已將落敗後的各色境遇都試想過一遍,現在杜如晦的一隻腳仍不自禁地朝後頓了一步。
他這名冊無疑一記乾脆的耳光,直扇在全部皇家的臉麵之上,確是能給太子狠狠的一下重擊,或許能令他就此再站立不起來,隻是他伸將出去打了皇家臉麵的手,恐怕亦收不返來了。天子的嚴肅,豈容人胡亂點戳。這些他早已想得透透的,並不存甚麼驚駭,眼瞧著太子的權勢網繩越鋪越大,幾近要覆擋住全部朝堂,秦王倘若再無所為,怕是要被那網繩緊緊束縛了,再不得翻滾了。
穆清怔怔地坐著,一時不知該說些甚麼,旨意實在平常,波瀾不驚輕描淡寫,與之前她料想的千鈞雷霆,天威大怒相去甚遠。難不成數年前那雄渾威武的唐國公,在登上帝位後當真緩慢朽邁了麼?已經有力脫手清算本身兒子闖下的大禍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