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日,慧通走後,高密長公主拉著穆清的手,安然道:“我雖是皇家貴女。先皇後再心疼,比之嫡出的公主們到底是隔了一層,暮年又開罪了長孫家,夫家一心避世,指靠不上。我若不不時測度著聖意,行事投其所好,長安之大,約莫早無我容身之地。”
穆清尚未進正廳,便聽得一把哀哀慼戚的嬌軟嗓音訴道:“奴自知極刑,可萬不敢汙了佛門淨地……”
穆清探身出車,東方青白的微曙映托在他臉上,使得他的麵色蒙上了一層烏青灰白。穆清心頭好似教人猛**了一把,痠疼痠疼。早些日子便已發覺杜如晦神采不甚都雅,老是駭怕本身多想,決計躲避著,連聽個脈都不敢。私底裡安撫本身,想是連日勞累了,歇幾日也便就好了。此時他的麵色與鬢邊幾根斑白的鬚髮特彆刺眼,穆清內心一陣難過。終是含笑點了點頭,直催他快上馬入朝。
世人隻得埋頭強壓住心間的不滿失落,依言回各自院中備下。
穆清抬腳跨進門,卻見杜如晦手中固執一卷邸報,深鎖了眉頭一目十行地在閱看,一名宮人跪在地下,滿麵病容複加笑容,襯得一張小臉慘白無色。
這幾人初聽聞穆清應高密長公主之邀,要往宣平坊的尼寺中住上旬日,原覺得她不在府中,正能得機靠近杜如晦,皆暗自歡樂。乍一聽穆清竟要她們同往,除開陸阿原外餘者皆滿心的不甘心直往麵上溢。
又聽心不在焉的一聲對付。“且與你們夫人打商討去罷。”
那麵色慘白的宮人一聽聞還是要去的,這一番苦算是白白吃了,頃刻容色更加又暗澹了幾分,恨不能立時昏倒在地。立在她近旁的丹娘探手扶了她一把,口中體貼幾句,心中一片哂笑,鄙薄地暗啐了一聲,呸,賤婢自討無趣。
……
這慧通說來也是個心不靜的,自發憑藉了大樹,暗想著總要將後背倚得更堅固些纔好,故先頭工夫做得甚足,雖身在淨地,耳目卻在塵寰非常通達。
穆清稍一躊躇,將手自高密長公主掌中抽出,反覆在她手背上,拍了幾下,喟歎道:“大家有大家的難處,大家皆道長公主高高在上,此中酸楚卻隻要自個兒嘗去。”言罷隻愁苦地望著窗欞外斜斜打落在花草上的雨水發怔。
說著說著穆清麵上委曲畢現,眼中模糊約約好似蒙了一層水汽。高密長公主低頭盯著潤白的杯盞,彷彿盞中茶葉的伸展漂泊引發了她的興趣普通,兩人一時都無語,隻悄悄聽著窗外雨打新葉,和淋了雨的鳥雀撲棱翅膀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