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京笑著把球捧手裡給她，那綵球藤編的，內裡塞著鈴鐺，在他手中兀自叮啷響著。

畫了一陣，那琵琶音忽緊，如流水擊石夜鶯邀遊，啁啁囀囀倉促切切，畫畫的相公走了下神，側耳聽著那一聲聲鶯啼穿柳，忽又兩聲急弦尖鳴，音寂了一刹，又一片珠雨傾灑，百鳥飛舞，繁弦如促。那相公聽了一會方回過神，看了那簷下彈琵琶的人幾眼，又低頭畫起來。

他不是青雲幫主，能夠拔劍與天賜少主一戰宣泄怒恨，那死人堆飄散的血腥腥氣味、心頭煩悶的難受隻能在打賭喝酒與尋歡作樂中消磨。

因風苑裡幾個秀士互敬了一輪酒，聽這夏夜裡柳風輕拂，琵琶音如珠灑入風間，清泠舒爽，輕緩隨便，一時心靈清淨俱皆無語。隻中間書案那頭戴方巾的白衣相公還傾慕筆墨間，凝神於紙上作畫。

他看了一會，又耐不得這些個文士附庸風雅，見冇甚麼事，靜悄悄地走了。

畫畫的相公點了最後一筆，昂首笑喚：“明珠女人，快過來看畫。”

那白衣相公看她低首觀畫，頭上挽著倒墮髻，鬢間一簇簇淺藍珠花，左邊髻上並插兩根點翠花雀掐絲銀簪，垂珠一蕩蕩，晃得貳心神恍忽。

婉娘疇前隻是春華樓的妓姐，小時頗看顧他，每回他來這妓樓裡，都免不了談笑幾句。楚京多數時候是隨舒月嵐過來，要不也是被使來辦事，他此人冇如何長定性，骨子裡另有點貪玩皮賴，來這兒總要調調妓姐兒，耍耍手腳占點便宜，他是舒月嵐身邊一等一的親從，冇人敢獲咎他，也有幾個姐兒愛跟他玩的，他又知分寸，連舒月嵐都由著他。

這些花苑佈設精雅，花石書畫各種器玩俱有，真風騷處免不了風雅造作，但住這裡的莫不是色藝雙絕的才妓，來這裡的也少不了滿腹經綸的相公，由是真風雅時也得了風騷幫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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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忽過了一刹，幾個秀士讚歎起來，都道明珠女人琴藝高超，一曲琵琶洗心動聽掃蕩心胸，如聞天綸如此。席間隻一個秀士低頭喝酒，悶聲不響。

簷下女子將琵琶遞與丫頭，暴露身影來。一身的煙水藍紗衣羅裳，螓首輕抬容色似月，那神韻正如林下琵琶音般清絕。她起家輕移蓮步，一步步緩緩走來，仿若瓊姬入凡不染塵煙。

楚京好一陣敗興，傍著柱又看了會她耍球，又順著曲廊走，各處小廳小間裡不是玩雜耍就是唱曲，一個個衣冠楚楚的來賓，都在喝酒作樂。他勾搭著妓姐兒談笑，又踅到大堂上，擠在一群撫玩歌舞的人中，跟著看台上舞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