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左名片我。”齊朗和王愫相對而坐,背後塞著迎枕,“固然袖袍廣大,可我還是瞧見,她手背上那道傷疤,足有寸長。”
“這些日子,倒是勞煩丞相親身給朕換藥了。”齊朗撐起家子來,牽涉到了傷口,“嘶嘶”吸了兩口寒氣,“阿顏動手,真不包涵。”
倚在榻上的齊朗,緩緩閉上眼。他記起十八歲那年被立為太子前,父皇曾問方纔攻陷斟國而回的程侯蘇胤,她的父親,本身可堪為君。
“侯爺乃是經緯之才,聰明過人。”清遠笑著給她添茶,“天然曉得,此心所安,與山中山外無關。”
隻要,她所立的每一寸泥土,所走的每一步都寫著他的姓名,他便能失而複得啊。
“阿遠。”蘇嵐昂首看他,目光遲緩,聲音裡帶著無可禁止的哽咽和顫抖,“不,送我去清遠的禪房。”
“楚皇冇有親姊妹,幾位長公主與他都不甚親厚,給老七娶了,也無裨益。”齊朗坐在榻上,撥弄香爐裡有幾分辛辣的蘇合香,提及政事,他臉上的苦澀蕩然無存,“倒是皇後王氏的小妹最合適。世家貴女,也不算委曲老七了。”
蘇胤說這番話的時候,他未幾餘下六個月零三日可活。
“前年正月,楚周雲關城下鏖戰半月,兩邊將領最後都切身上陣,皆負傷。”王愫歎了口氣,瞧著齊朗,“她九歲的時候,柳夫人押著她學女紅。才被針紮了一下,她便跑到程侯的書房裡哭了一個時候,便再未曾學過女紅。”
“就算是故意現在都有力了。”齊朗那裡看不出王愫笑容裡的諷刺之意,“何況,偶然也有力。”
清遠將她讓進閣房,歎了口氣,又出去叫酈遠臨時放心,留她在此,纔回返室內,蘇嵐仍在顫抖,眼圈血紅一片。
天井裡清遠正給花樹澆水的,見得蘇嵐被酈遠扶停止臂,一身戾氣,緩緩行來,也被驚了一下。
殿外這時下起雨來,泥土氣味飄入,與蘇合香諱飾之下的模糊血腥之氣糅合。
複興身時,她便又是阿誰世無其二的蘇嵐,色傾華堂,手染鮮血,高高在上,無悲無喜也無懼。
暗淡光芒裡,清遠退出小佛堂,瞧見檀香環繞當中,蘇嵐蒲伏在佛龕前,姿勢虔誠。
清遠瞧她,方纔失態情由他亦能知悉一二。他知她心念果斷近乎偏執,本身亦曾以禪機相勸,卻也是無果。
九天神佛,十方菩薩,亦瞧不見,赦不得,她所深藏的罪孽,她隱蔽的苦衷。
這場雨下了一整日,齊朗就坐在那榻上,瞧著太陽幾度掙紮著從雲層裡暴露來,卻也不過是在他的麵前灑下幾縷微小的光芒,如同他,酸楚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