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阿水昂首望去,三名德國技師正圍著蒸汽差分機拍照,鏡頭幾次對準操縱檯邊沿的雲雷紋刻痕——那是鐵錨堂的「北鬥陣」信號標記,卻被《柏林產業週報》解讀為「清國匠人對齒輪美學的原始尋求」。海因裡希技師用鑷子夾起桌上的抗磁砂碎屑,在放大鏡下察看:「像是輝鉍礦,但雜質含量太高,」他對著助手點頭,「難怪他們的鐵軌壽命隻要普魯士鋼的六成。」
當海因裡希問及香港抗磁防波堤,陳阿水鬆了口氣——西方終究將重視力轉向民用範疇。「不過是用糯米漿異化礦石,」他用心淡化技術細節,「和貴國的水泥工藝冇法比。」究竟上,抗磁砂與竹碳的複合佈局能抵抗九級風波,而英國工程師在新加坡港的同類項目中,仍在為混凝土裂縫頭疼。
陳阿水用算籌指了指蒸汽差分機,銅製飛輪上的「神機營監製」刻痕在德技師眼中隻是皇權對產業的意味性冠名。他俄然用德語開口:「基爾港的軸承鏽蝕,或許該嚐嚐竹碳除鏽法?」話一出口便悔怨——客歲柏林產業展上,清國展台的竹碳番筧被搶購一空,現在歐洲貴族用其作為潔麵珍品,卻冇人想到用於機器保護。
「阿水哥,德國佬又來拍那些破旌旗了,」學徒阿福抬高聲音,工裝袖口的「豐稔紋」布標被他決計諱飾,「他們的磁導儀連我們的菜刀都要測三遍。」
陳阿水將驗硫石按在鋼麵上,青色紋路在德技師看來隻是礦石與酸性試劑的化學反應。「《周易》爻變?」海因裡希挑眉,「我在上海城隍廟見過近似的簽筒占卜,你們匠人是不是把算籌當卦簽用?」他完整冇重視到,八卦方位的中間恰是鐵錨堂基隆礦場的經緯度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