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婆羅洲的樹膠!」鬆本捏著那團異化物,發明內裡裹著藐小的竹碳顆粒,「清國匠人用熱帶雨林的樹膠,把我們的去磁工藝變成了膠水!」
驗貨員遞來浸著海水的帆布包:「閩贛春砂混了檳榔嶼竹碳,」他翻開包角,暴露底下壓著的貝多羅葉,葉脈間用蠟筆描著七衡圖表麵,「三十六個工坊主按您說的,把砂粒鋪在椰殼裡,等雨季一衝,就是現成的磁導迷宮。」
王阿福遞來一份褶皺的報紙,新加坡《叻報》頭版登載著「德國炮管生鏽」的簡訊:「南洋的竹碳粉圈套隨私運到了歐洲,」他指著報紙角落的航運告白,「小李他們用香料船夾帶的礦粉,把算理圈套撒遍了半個地球。」
小李捏碎竹碳粉,顆粒中滾出一顆藐小的銅珠——這是天寧寺的答覆暗號。他想起上個月陳阿水的密信:「洋人有X射線,我們有季風和波浪。」因而他讓南洋匠人把算籌刻紋藏在棕櫚葉葉脈裡,用鹹水浸泡後,葉脈收縮會顯形出隻要鐵錨堂能辨認的星圖。
竹碳粉在雨中聚成恍惚的「工」字,又被水流衝散。陳阿水曉得,這隻是開端——當南洋的季風帶著算理火種吹遍環球,每個匠人手中的竹籌,都將成為殖民技術的解構圖。
同一時候,東京灣的「大和一號」試炮失利。鬆本正雄從炮管裡挖出一團黏糊糊的東西,靠近聞見椰子油的香氣——那是南洋匠人用來光滑齒輪的質料,現在卻在高溫下構成致命的黏著層。
王阿福遞來溫熱的竹筒茶,茶底沉著幾顆檳榔嶼竹碳:「舵主,南洋匠人說,等椰子漂到歐洲,洋人會覺得是東方送來的禮品。」
「大人,津浦線的磁導數據全亂了!」技術員遞來示波器紙帶,波形像被無數無形的手撕扯過,「就像……就像有人在鐵軌上敲梆子!」
4月20日,柏林的雨絲混著煤煙落下。布勞恩盯著生鏽的炮管,俄然收到清國海關的「美意提示」:*「貴國磁導炮所用閩贛春砂,建議在雨季前返廠保護。」*他捏著電報,想起陳阿水的「十斤摻一兩」不是威脅,而是究竟——春砂裡的水合氧化鐵遇水收縮,本就是清國匠人用來開礦的天然火藥。
深夜,天寧寺塔頂。陳阿水接住小李派來的信使,對方從衣衿裡取出一顆椰子,殼上用刀刻著「興」字。王阿福劈開椰子,椰汁裡漂著一張薄如蟬翼的貝多羅葉,上麵用火漆印著南洋三十六個工坊的聯名暗號。
陳阿水笑了,將算籌插入塔頂的抗磁砂堆。砂粒接收雨水後,垂垂顯形出不法則的紋路,像極了南洋匠人敲擊鐵軌的節拍。蒸汽鐘敲過三下,他俄然明白:算理向來不是刻在竹籌上的死公式,而是像這春雨一樣,潤物細無聲地滲入每個打劫者的齒輪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