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三刻,蘆葦蕩外的雪地上,探馬的牛角號聲劃破晨霧。張樂行以算籌敲擊馬鞍,收回三長一短的節拍——這是撚軍獨占的陣形指令。馬隊們當即散開成“品字陣”,鬆枝綁在馬尾掃過雪地,將實在蹄印袒護成混亂的紋路,數十個草人被推入蘆葦叢,陳舊衣袍在北風中晃出殘影。張樂行蹲下身,手中算籌在雪麵劃出流利的弧線,那是《簡編》中記錄的“回馬陣”圖式:主力佯裝 撤退,卻借蘆葦暗影繞至敵後,用心留下的“之”字形蹄印,恰是誘敵深切的釣餌。
張宗禹站在瞭望臺上,棄用精美的袖珍算盤,轉而以北鬥星高度預算炮口仰角。他手中的刻紋竹簡連接著木製羅盤,東南西北的方位被簡化為反正線條,不識字的馬隊隻需比對紋路便可體味指令。這類將算籌標記轉化為疆場說話的聰明,源自《簡編》中“算術即戰陣”的陳腐理念。當苗軍的土炮因誤判風向炸響自家營地,張宗禹聞聲下方傳來竊語:“咱用的不是妖術,是嘉慶爺留給百姓的尺子。”
申時,撚軍大營的氈帳內,盲眼少年正以指尖測量算籌的凹凸紋路。他的掌心撫過一道橫杠與四個凸起,向圍坐的流民解釋:“此紋為一,彼紋為五,連紋可算糧畝多少。”話音未落,一旁的老農俄然哽咽,粗糙的手指顫抖著觸到算籌邊沿:“這刻紋...與我爹當年在保甲司學的算籌分毫不差!他因私藏算書被官府打斷右手,臨終前曾說‘算籌是百姓的尺子’...”少年點頭,將刻刀刺入新籌,木紋間模糊可見“嘉慶朝算術入鄉”的恍惚字樣——那是半個世紀前,朝廷試圖將算學植入村落的星火,現在在流民掌心重燃。
五更天的薄霧中,木製拒馬樁被推入淺灘,間距剛好五尺——這是《簡編》中“五尺為樁”的古法,與算籌刻紋中的某道標記暗合。所謂“梅花地釘”隻是淺顯竹樁,大要的鬆脂防滑層由老匠人憑經曆調製,卻被苗軍傳為“算籌生刺”。當苗沛霖的戰馬在雪地上連連打滑,這位團練首級望著渦河盟旗上的“十”字紋,誤覺得是嘉慶朝算學逆黨的圖騰,卻不知那隻是淺顯的衝鋒標記。
雪開端下了。張樂行摸出懷中的鐵竹算籌,籌身“火銃仰角校準表”的刻紋已被磨得溫潤。遠處傳來盲眼少年的聲音,他正在教流民辯白“一”與“五”的觸感差彆。渦河的冰麵下,流水正裹挾著碎冰向前,如同算籌刻紋裡的算術抱負,終將突破冰封的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