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營帳內，油燈光暈裡，崇厚用算籌敲擊抬槍圖紙的黃銅槍管部位：「三寸槍管換五十步射程，值。」漢匠首級老錢遞來竹製炮架樣品，生漆未乾的氣味混著硝煙：「三層竹篾夾牛骨，昨兒試射了十次，扛住了。」崇厚指尖撫過算籌標尺，刻痕裡還沾著前夕熔鑄的銅屑：「每營先配十具，算籌手由你指派。」老錢昂首，撞見崇厚眼角的疤痕在閒逛——那是湖口戰役時被算籌碎片劃傷的。

後半夜的鐵匠營，崇厚撞見老錢在熔鑄黃銅標尺。老錢袖口暴露半片刺青，火光一閃而過。「這磁石哪兒來的？」崇厚盯著滿匠遞來的礦石。「旗營馬廄的鎮紙，」滿匠低頭撥弄爐火，「算學局說禁磁，可馬掌鏽得拔不下來……」老錢俄然笑出聲：「算學局還禁竹呢，你看這算珠——」他舉起剛鑄好的標尺，「度算刻痕底下，我偷偷刻了道水波紋。」

鹹豐四年十月初七，壽州火線的八旗大營裡，崇厚捏碎馬蹄鐵上的磁粉塊，鐵末簌簌落在算籌圖上。一名八旗參領遞來鏽蝕的火銃槍管：「都統，磁粉卡殼題目未解，鐵匠營說竹製零件供不該求。」崇厚盯著算籌上的「度算」刻度，袖口的汗漬洇濕了竹籌邊沿：「去漢匠營借調三十名篾匠，就說我用八旗馬料換竹筋。」

天快亮時，一封密報塞進崇厚帳中。草率筆跡在油燈下顯形：「巴夏禮運『石油』至湘軍。」崇厚捏緊算籌，算珠俄然崩落一顆——那是老錢新嵌的湘妃竹珠。他望著遠處湘軍大營的燈火，想起老錢說過的「竹筋炮架本錢低七成」，低聲對親兵說：「給曾國藩去信，就說壽州算具缺竹，願以磁石換韌竹。」

崇厚接過標尺，觸感介於銅的冷硬與竹的溫潤之間。遠處傳來五更梆子聲，老錢往爐中添了塊炭：「天快亮了，都統。」崇厚望著跳動的爐火，想起紫禁城的鎏金算籌櫃——那邊的龍紋算籌現在正被熔成銅水，鑄進他手中的標尺。

子時的渦河彎道，崇厚踩著濕滑的河岸，聽著算火營兵士背誦裝填口訣。忽有探馬跌撞著來報：「撚軍在河心撒磁粉！」他握緊竹製算籌，算珠在掌心硌出紅印：「傳令下去，火銃手退後半裡，竹矛隊前壓——用浸油麻布裹鋒芒。」

火銃齊射的火光中，崇厚瞥見撚軍戰馬俄然停滯，鐵蹄在磁粉裡打滑。八旗兵士的竹矛刺穿敵騎甲冑時，麻布俄然爆燃——那是老錢在竹矛浸了硫磺。他聞聲老錢在陣地火線大喊：「仰角五度！火藥四錢！」竹製臼炮噴出的陶彈在敵群炸開，生石灰煙霧裡，鐵製兵器滋滋冒起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