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衡州城下,算籌與泥土、火光與雨水交叉成的疆場,即將在拂曉的雨幕中,迎來一場用算籌刻度測量的勝負。
亥時,官道旁的林子裡,一隊承平軍匠人揹著竹簍冒雨前行。李匠人摸著衣衿上的鐵錨紋飾,想起鐵錨堂龍頭臨走時塞給他的算籌:"這是陳有福當年用過的,你帶著,能避邪。"竹簍裡的算籌和炮零件碰出輕響,他數著步數,預算著到衡州另有多少裡路。
子時,雨越下越急。石達開蹲在帳前,就著鬆明火把看《蒙古沙化數據》,上麵的算籌標記在雨漬中顯形。他俄然想起被俘的算學吏說過,這些標記能算出草場肥瘦,說不定也能算出清兵的糧草意向。帳彆傳來換崗的腳步聲,他摸了摸腰間的算籌筒,內裡裝著從密室帶出的《火炮仰角算經》抄本。
酉時,衡州城外的稻田裡,李匠人用算籌在泥地上畫圈:"前幾日在郴州抓的清兵把總說,他們炮隊用的'千分算尺'冇帶齊。"他折了根稻穗當標尺,"我們用這丘陵做保護,等他們進了射程再開炮,準頭差不了。"石達開點頭,命人把秘本分給各營,每本封皮都蓋著從清廷緝獲的火漆印。
俄然,帳彆傳來馬蹄聲。探馬衝進鐵匠鋪,馬鞍上還沾著耒水的泥漿:"翼王!清兵的炮隊從長沙動了,騾馬隊拖著火炮走得慢,估摸後日才氣到衡陽!"石達開望著輿圖上的衡陽標記,想起洪秀全在永循分封時說的話:"衡州是鐵門檻,跨疇昔便是武昌的米糧川。"他轉頭對李匠人說:"把鐵匠鋪的風箱全搬去衡州,徹夜就開爐。"
未時,鐵匠鋪的炭爐映紅了半邊天,李匠人將算籌浸入淬火池,水麵騰起的熱氣裡,他眼角的刀疤泛著暗紅。"當年在漢陽,"他撈出炮管,用算籌量著膛線,"旗人監工拿算籌抽我,說匠人不該碰這些'亂心的數量'。"石達開摸著炮管尾部的"福"字暗記,想起被俘的清廷匠人曾說,這是當年被朝廷問斬的陳有福留下的暗號。
戌時,新月初升。石達開站在山坡上,望著衡陽方向的火把挪動——那是清兵炮隊在安營。李匠人遞來碗黍米粥,碗底粘著張字條:"籌火南燎,匠人不死。"遠處的鐵匠鋪傳來錘聲,每一下都和貳心跳合拍,像是在給即將到來的戰役打拍子。
密室裡的文籍蒙著薄灰,李匠人吹開藍布函套上的"火炮仰角"四字,手俄然抖得短長:"這紙頁的黃綾,和我爹當年在造辦處見過的一樣。"石達開靠近細看,圖紙上的齒輪畫得方剛正正,角落的小字"用籌不消權"被手指抹得發亮,像是被無數人讀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