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堂可知，」僧格林沁解下染血的算籌袋，倒出半枚「克虜伯」牌齒輪，「這玩定見水不鏽，咱的鑄鐵炮管泡三天就蝕出蜂窩。」齒輪在炭盆邊轉動，映出肅順瞳孔裡的驚奇。「威海之戰，」他聲音降落，「咱的算學炮仰角算錯兩度，全因這齒輪比咱的竹製模數快了七息。」

「僧王辛苦了。」肅順的聲音從暖閣傳來，炭火盆的熱氣裹著菸袋味劈麵而來。僧格林沁昂首，見肅順正撥弄著「正默算珠」，珠體「正」字火印在燭火下泛著暗紅，像極了威海疆場上流淌的鮮血。

肅順夾起齒輪對著火光，齒紋間模糊可見「西歐」中文商標：「洋人器物再利，畢竟是奇技淫巧。算學正心局已命令——」「命令？」僧格林沁俄然拍案，震得炭盆火星四濺，「您可知英軍蒸輪船上的『對數算籌』？不消撥珠，轉兩圈就出彈道，比咱的《海島算經》快十倍！」他從懷裡取出皺巴巴的《威海租界算圖》，圖角「英商地盤測量公司」的印章洇著雨水，「他們用算籌量走的，不但是威海，是咱大清的氣數！」

鹹豐八年六月，紫禁城神武門的銅獅被暴雨淋得發亮。僧格林沁的馬靴踩過積水，濺起的泥點落在「算學正心局」匾額上——那是肅順客歲親題的禦筆，現在在雨幕中顯得格外諷刺。他解下腰間的「鐵錨紋算籌」，籌身刻著大沽口炮台的彈道曲線，卻在英軍蒸汽炮的轟鳴中碎成三截。

肅順沉默很久，從案頭抽出《算學改製條陳》，最新一頁用硃筆圈著「準湘軍派員留洋」：「三今後養心殿廷議，還望僧王......」「廷議？」僧格林沁抓起「鐵錨紋算籌」走向雨幕，「咱的算籌隻認疆場，不認朝堂。中堂若想保住這『正』字招牌，最好讓算學正心局的老爺們，先學會如何用洋人齒輪算準炮彈落點。」

肅順盯著算珠上的兩重刻紋，俄然想起三年前天京事情的密報：洪秀全熔「各部算籌」鑄「太」字算籌，卻在城破時被湘軍發明匠人私藏的無紋算籌。「僧王想借洋人算理強兵，」他拾起炭盆裡的齒輪，「可洋人會讓咱學會他們的算具核心？」

殿彆傳來鐵馬金戈的嘶鳴。肅順望著僧格林沁的背影，見其腰間「鐵錨紋算籌」混著「克虜伯」齒輪與「太字紋」算珠，在雨中搖成一片恍惚的光影。他俄然想起巴夏禮的算籌——那些刻著中文商標卻無紋的齒輪，現在正跟著英艦駛入長江，而清廷的「正」字火印，不過是貼在國門之上的一張薄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