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爺,”賣豆腐的王二柱扛著扁擔過來,圍裙裡暴露半本《農商算術合編》,封皮蓋著“直隸農政司”的暗印,“俺按您給的‘豆類出漿率迴歸表’調了泡豆時候,竟比往年多三成!可今早裡正說......”他警戒地瞥向街角,“有旗兵在查‘私授算學’的人,領頭的是僧王府的三等保護,腰裡彆著刻蒙文的匕首。”
衙役們推搡著馬隊世人分開時,絡腮鬍男人俄然轉頭,用蒙語罵了句“算籌狗”。綿誌聽懂了——那是“草原叛徒”的意義。張大爺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這巡檢當年在旗營,被綿爺您教過測繪呢......”
“大人!”絡腮鬍男人搶先下跪,蒙古刀在青石板上磕出火星,“這夥人私授邪術,竟敢用算籌測天!”綿誌不動聲色地拉下袖口,卻見巡檢俄然踢翻他的算籌袋,半片焦黑的光譜圖滑落在地——那上麵“嘉慶廿五”的朱印鮮明可見。
“十三爺,”紮著羊角辮的妞妞舉起木板,上麵用炭筆歪歪扭扭寫著“二百四十步”,“俺用您教的‘鋪地錦’演算法算的!”她脖子上掛著用碎瓷片串成的項鍊,那是從貝勒府廢墟裡撿的“算籌治世”匾額殘片。
子時,廟會的燈火漸次燃燒。綿誌揹著算籌袋走過護城河,瞥見河麵上漂著很多紙船,每個紙船上都插著一根算籌,船頭貼著“風調雨順”的紅帖——此中一艘紙船裡藏著枚銀錠,恰是巡檢留下的“衙役俸祿”。他俄然想起陳有福臨刑前的笑:“十三爺,這世道的算籌,得在官話和蒙語之間來回撥拉。”
遠處傳來貨郎的撥浪鼓聲,賣的是新印的《官話正音手冊》。自道光元年那場大火後,綿誌帶著倖存的算學吏們散入官方,現在他穿戴粗布短打,卻難掩舉手投足的貴胄之氣。草棚牆上用灶灰刷著“算籌歌訣”,落款是“綿憂子”——這是他現在的化名。
綿誌摸了摸腰間的算籌袋——那是用貝勒府的箭囊改的,內裡裝著半片焦黑的《嘉慶朝治世光譜圖》。他想起客歲冬至,側福晉帶著宗子逃去江南,臨走前塞給他這袋算籌:“爺,您是鐵打的算籌,可彆讓百姓的希冀也燒成灰。”
暮色來臨時,算籌私塾的草棚點起油燈。綿誌摸著被踩裂的算籌袋,俄然發明光譜圖上多了道指甲刻痕——那是巡檢暗中留下的“安然”標記。小吏倉促跑來,懷裡抱著帶血的《官方算學劄記》:“方纔有人趁亂塞給我,說是僧王府的牧奴畫的......”劄記裡夾著張羊皮紙,上麵用羊血標著“牧場超載三成”的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