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鋪暗樁·正中午
雪越下越大,香堂外的空位上,無數黑影在風雪中攢動,像極了他沙盤上永久算不清的黑豆。林清摸了摸腰間的算袋——那是仿照朝廷式樣做的,內裡裝的不是算籌,而是《三佛應劫書》的殘頁。他俄然輕笑,或許,真正的“非常數據”,向來不是鐵鋪的釘槍數、藥鋪的硃砂量,而是民氣深處,那股連算學都冇法測量的野火。
林清將《三佛應劫書》推至燭火旁,泛黃的紙頁上,“白陽當興,二八之期”八個硃砂字在跳動的火光中忽明忽暗。他指尖摩挲著案頭的九宮八卦旗,旗角“林清”二字繡得格外工緻——這是弟子們瞞著他繡的,彷彿繡上名字,便能讓“天選之主”的預言更確實幾分。
“傳我令,”他抓起九宮八卦旗,旗角掃過《兵器清單》上的空缺,“明日子時,提夙起事。讓弟兄們把符紙縫在衣衿裡,鐵刃藏在掃帚把、燈籠骨裡——當年太祖爺能用十三副鎧甲起兵,我們用算不清的‘非常數據’,還是能破了這銅牆鐵壁。”
伴計掃了眼巷口的茶攤,抬高聲音:“老哥彆難堪我,現在當鋪收鐵器,都得登記‘當票七號’切口——你這刀如果打兵器的,趁早換個地兒。”說完回身進店,木門“吱呀”關上,驚飛了梁上積雪。
三十六盞蓮花燈在香堂內搖擺,代表著都城三十六處聯絡點。林清盯著中心的沙盤,用黃豆擺出的紫禁城表麵旁,代表教徒的黑豆正在永定門、東華門堆積。“琉璃河的糧車還冇到?”他俄然開口,聲音像浸了冰碴。
“師父,都城傳來急報!”劉得財撞開香堂門,手中攥著染血的密信,“廣渠門的暗樁被破了,弟兄們供出‘二八茶’切口,現在茶社都在查‘白陽何時現’……”
李順摸著刀柄上的“順天”刻痕,想起三個月前在涿州聽林清講經:“白陽佛即將降世,我們的刀要斬儘贓官,讓天下糧倉都開倉放糧……”他不曉得“二八之期”另有五天,隻曉得鐵匠鋪的鐵越來越難買,順天府的差役越來越多。
天理教香堂·卯初刻
“回稟總舵主,”管賬的周廣忠翻開夾著符紙的帳本,“藥鋪的硃砂隻夠再製兩千張,可教徒已有萬餘……”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不敢直視林清眼中的冷意。
“回師父,山東的鹽引被卡了。”賣力糧秣的王潮用算籌撥弄沙盤,“順天府俄然嚴查‘鹽引換鐵’,我們囤的二十車鐵,有十五車被扣在盧溝橋。”燭光映得他眼窩發青,“教徒們都等著兵器起事,再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