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不認生,伸手便接了疇昔,隻斜眼瞄了瞄我,見我並無歹意,便低頭吃了開來。
我驀地抬眼,鏡中人亦隨之昂首,四目相對。我細心凝睇著她,一如她望著我,鬢髮高綰,前額高潔,目色冷凝似夏季一汪沉沉深潭,眉眼之間,倒真是像極了姨母。模糊記得,妝晨疇前也曾說過這話,隻是彼時的我卻未曾在乎,隻道是血緣嫡親,麵孔相像亦屬平常。但是本日她舊話重提,又何嘗隻是為了提點我與姨母麵孔相像?心,一點點地沉寂下去,但是神思卻緩緩腐敗,我不自禁伸手重撫臉頰,幽幽道:“妝晨,這些光陰我彷彿清臒了,允禎如果見了,心下定要悲傷憂?罷?”
我望著鏡中妝晨的臉,沉寂,寂然,令我心下大動。早知她不比平常丫環侍婢,深內心很有幾用心氣,本日聽她所言,不敢說字字珠璣,但是卻果然句句中肯。我沉聲開口:“凡是你有所勸,我老是聽入耳中的。”
“蜜斯細心手疼。”妝晨忙道,近前拉下我手來,取了繡筐裡的剪刀細細修剪好我小指上殘留的指甲,繡夜隨即拿了妝台上一隻鎏金玉護甲細心給我戴上。一番忙活,她依依昂首道:“奴婢大膽,蜜斯與王爺至今馳名無實,奴婢看著,卻一定是王爺對蜜斯偶然,而是蜜斯成心避寵罷了。”
我略略激賞地望了她一眼,這一昂首,卻冷不丁瞧見園門口立著一個半大娃兒,正怯怯地望住了我們一行。我心下疑慮頓起,忙推了妝晨一把表示她望向門口,妝晨循意望去,也不由得睜大了雙眼,正要開口,繡夜已然跑了去一把拉住那小娃兒,“你是誰家的娃兒,如何立在這冰天雪地裡,也不怕凍著?”說著話,已牽著那小娃兒走到亭中。
那少婦傲視地瞪了我一眼,也不與妝晨多言,牽著那娃兒扭頭便走。孰料未走出幾步,便生生撞上了一名男人身前,尚將來得及呼痛,已在瞥見男人麵龐的下一秒便即忙忙拜了下去,與方纔的刻薄刻薄天壤之彆,此番倒是語氣輕軟,非常誘人,“婢妾拜見王爺,王爺萬安!”
我的任務——!我心頭一個激靈,妝晨一番言語,如數支鋼針,狠狠紮入我稚嫩的心頭。我寂然趴下,闔眼切切道:“妝晨,你奉告我,我該如何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