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蘇太公和蘇一擺下吃的,周大娘就要歸去。半腳踏出了門框子,又轉頭叫一一,“擱陣子我過來,大娘有話跟你說。”
周大娘隱在院裡夜色中,蘇一轉頭瞧蘇太公。他坐桌邊兒,正歪頭細心扣著菸鬥。菸鬥裡有乾灰,順著桌腿兒簌簌完工粉末子。扣潔淨了,又拾了巾子去擦,擦得杆兒鋥亮。
話在嘴裡像彈豆子,蘇一一麵說叨一麵進屋點上油燈。手卷喇叭護著火苗兒,再套上燈罩子。屋裡膨起亮色,能見著木梁上的斑斑回紋。她回身捲了袖子去揭鍋蓋,想著生火做些甚麼吃的。未及想明,門外響起周大孃的聲音。
冇等蘇一出聲,小白本身先說:“是鹹安王府的侍衛,見過太公。人我送到了,不擔擱您歇息,這就回了。”說罷施了一禮,回身便去了。蘇太公連句謙遜客氣的話都不及說,隻見紅袍一角在巷口打了個翻兒,人就消逝在了巷道裡。
蘇一操著極其平常的語氣,蘇太公卻仍從音縫兒裡聽出了凶惡。他頓下步子,回身叱她胡塗,“王府是留著給我們抄道兒的地界?今兒你運氣足,刀口上擦一遭手腳不缺地返來了。凡是有個閃失,缺了哪一處,我把自個兒胳膊腿兒撅折了也不能下頭見你爹孃去。”
蘇太私有些木,把禿嚕到嘴邊兒的話又嚥了歸去。他把菸鬥擱嘴裡砸吧了兩口,哈腰去拾杌子,“如何招惹上鹹安王府的人?那是我們渭州城裡的甲等人物,如何他的侍衛會送你返來?”
她領著小白繞到院前,果見得蘇太公候在門上。他岔腿躬身坐在一矮杌上,嘴裡叼著旱菸,菸鬥裡的火星兒在暗夜裡明滅跳閃。見得蘇一的身影,忙就夾下菸鬥起了身,“是一一罷?如何返來這麼晚?”見蘇一背麵還跟小我,又問,“這位是……”
蘇一低頭喝粥,慢嚥下去,“人家心氣兒高,瞧不上我做媳婦兒,說我冇皮冇臉賴著他。貶損了一通,又說我是打小冇娘管的,野著到大的。我平生冇甚麼聽不得的,也就聽不得人說我冇爹教冇娘管。爺爺和大娘想拉攏我和他,那是瞎子打蚊子,白搭力量。你們當我們是兩小無猜混吵混鬨玩兒一樣,卻不是,我與周家那兄妹倆,是骨子裡的兩看相厭,就不是一道兒上的。”
“歸了也就是個酸秀才。”周大娘不是不高傲,家裡出了隻金公雞,也許還能飛上枝頭變作金鳳凰,誰家不擺譜?然她不在蘇一麵前起架子,還想掃尾捎上她。嫁誰不是過日子,嫁到她周家最是齊備。有好日子,一塊兒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