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娘抿聲兒,袍子擱在手內心撚了撚,像是豁出去了普通,瞧向蘇一,“有些話大娘說出來,你彆怪大娘。大了不說,鐮刀灣地界上,有幾個十七八還未嫁人的女人?到現在,上門向太公來提親的有幾個?一個也冇有。因著甚麼?一一你不焦急,你爺爺焦急,我是跟著上火。這世道難,沒爹沒孃的,端莊人家都不想娶。總有那一套事理,怕是冇教養的,娶妻得娶賢不是?你又慣是會舞刀弄槍的,人都懼著你。大娘是看著你長大的,曉得你的品性,不高看也不虛捧。嫁給安良,有我給你撐著腰,總比嫁去彆處服侍刻薄老婆婆要強很多。受了委曲,轉頭撐腰的孃家也冇有,如何生受?眼下這是你最好的門路,你如何不懂大孃的一片苦心?安良他不肯意,又豈能做主?他不過跟我嘴硬兩句,到頭來還是聽我的。你聽大孃的話,彆拖成了老女人。到時候,叫你爺爺的臉麵往那邊擺呢?”
給蘇太公和蘇一擺下吃的,周大娘就要歸去。半腳踏出了門框子,又轉頭叫一一,“擱陣子我過來,大娘有話跟你說。”
蘇一深知周安良的性子,懟他是平常事,他不敢出來當著麵兒計算。打從小他就是擔不起事的人,隻能公開裡耍嘴皮子威風。之於評頭論足,都是一套兒一套兒的。後因滿腹文識,罵起人來時比碎嘴的婦人還刻毒些。這類人陰賤,打殘了也不成惜。但蘇一懶很多與他叫真,一院兒裡長大的,她與周大娘還交著好,總要給她幾分薄麵。
她領著小白繞到院前,果見得蘇太公候在門上。他岔腿躬身坐在一矮杌上,嘴裡叼著旱菸,菸鬥裡的火星兒在暗夜裡明滅跳閃。見得蘇一的身影,忙就夾下菸鬥起了身,“是一一罷?如何返來這麼晚?”見蘇一背麵還跟小我,又問,“這位是……”
周大娘把袍子掖在腿上,“我也就直說了,一一你和我們安良的事,是大孃的主張。和你爺爺籌議了,他也同意,就想定下。安良本年二十,你也老邁不小十七了,辦了費心。依大孃的意義,最遲不拖過臘月。過了年,開春咱就是一家人。”
蘇一低頭喝粥,慢嚥下去,“人家心氣兒高,瞧不上我做媳婦兒,說我冇皮冇臉賴著他。貶損了一通,又說我是打小冇娘管的,野著到大的。我平生冇甚麼聽不得的,也就聽不得人說我冇爹教冇娘管。爺爺和大娘想拉攏我和他,那是瞎子打蚊子,白搭力量。你們當我們是兩小無猜混吵混鬨玩兒一樣,卻不是,我與周家那兄妹倆,是骨子裡的兩看相厭,就不是一道兒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