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蘇博順勢在長凳另一頭坐下，胳膊肘支著膝蓋靠近：“顧店主行行好，賞口酒錢？“他袖口沾著稻殼，身上還帶著曬穀場的日頭味。

“我為何要與豬群對衝？“屠蘇博無法捏住她反叛的手，卻見小娘子已笑倒在他膝頭。青絲鋪陳在靛藍布褲上，發間木簪鬆脫半截。

屠蘇博吹熄燈燭，月光如水漫出去：“叫豐年莊如何？“他攬過昏昏欲睡的人，“五穀歉收，家畜暢旺。“

顧玥萱紅著臉豎起三根手指：“最多三個銅板。“

席蘭芳抓了把瓜子殼扔過來：“你小子彆得寸進尺！“她轉頭衝黎氏擠眼，“要我說，就該讓萱丫頭管著錢匣子，免得某些人成日往鐵匠鋪跑，淨買些冇用的鐵電影。“

顧玥萱俄然想起甚麼，從荷包摸出粒飴糖塞進他嘴裡：“昨兒餘嬸給的，說是酒坊新熬的麥芽糖。“甜味在舌尖化開時，她扳動手指算，“五十頭豬崽開春下欄，正趕上二茬稻插秧，酒渣拌米糠......“

顧玥萱轉頭瞪他，眼底卻漾著笑：“五個銅板能買兩包呢！“夜風送來釀酒坊飄出的淡淡酒香，混著稻田潮濕的泥土氣，熏得人腳步都輕巧起來。

顧玥萱抬頭望著他下頜的弧度，指尖在契書上勾畫：“酒坊現下每日出三石酒渣，統共養五十頭豬崽，十頭耕牛。“她翻個身，鬢角沾了草屑，“等開春南坡開荒，牛糞豬糞恰好漚肥。“

黎氏拉著顧玥萱在榆木長凳上坐定，轉頭朝灶房喊：“她三叔，你那寶貝疙瘩還不快拿出來？“灶膛裡柴火劈啪作響，屠蘇霆端著粗陶碗大步流星跨過門檻，衣衿上還沾著酒糟渣子。

“急甚麼！“他抬頭灌儘碗中涼水，從懷裡取出個油紙包。紙包展開是張泛黃的契書，墨跡嶄新處還摁著鮮紅指印：“萱丫頭瞅瞅，你三叔可曾虐待你？“

“可比元寶實在。“老祖父握著煙桿從裡屋踱出來，煙鍋在鞋底磕了磕，“萱丫頭現在是釀酒坊的店主，你小子今後要買酒，可得看她神采。“

月色漫過窗欞，將兩人身影投在糊了高麗紙的牆上。後院傳來屠蘇霆試新犁的呼喊，鐵器破土的悶響驚起夜梟。顧玥萱伏在案頭寫寫畫畫，屠蘇博就著油燈磨鐮刀，刃口映出她鼻尖一點墨漬。

屠蘇霆蹲在門檻上掰手指：“頭月淨賺一百八十兩！“他粗糙的指節沾著酒麴粉末，“等窖裡那批高粱酒過了冬，代價能翻這個數！“巴掌在顧玥萱麵前晃了晃，驚得簷下麻雀撲棱棱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