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是三月十一,禦駕至德州,棄車登舟,沿運河從水路回京。皇後一起車馬風塵,極其吃力,俄然到了水上行舟,目睹兩岸輕紅蘸綠,迤邐十餘裡不斷,抹出煙霞般柔麗的光彩,模糊然有了濛濛春意,心下也有幾分歡騰,便撐著身材與天子和嬪妃們一同用了晚膳。
天子的龍船以後便是皇太後的翟鳳大船,再便是皇後乘坐的青雀舫,厥後纔是嬪妃們的喜鵲登梅綵船一一跟從。皇太後素喜禮佛,嬪妃們的船尾後專有一船供奉佛像經卷,太後便攜了福珈併合船宮人儘數同去焚香祝禱。皇後扶著素心與蓮心的手回到青雀舫上,但見兩岸月色如畫,一時也起了興趣,在船尾鵠立,看著夜色中柳色青青,晨風圓月,也很有幾分動聽情致,便貪看住了,道:“今兒月色真好,本宮好久冇見如許明朗月光了。”蓮心忙勸道:“皇後孃娘,您鳳體才稍稍見好,細心著了風,還是出來吧。”素心悄悄兒向她擺了擺手,道:“娘娘這才真是大好了。這兒是有些風,不如我們去取件大氅來給娘娘吧。”她見皇後點頭應允,便恭謹含笑,“娘娘且在這兒立一立,奴婢們速速就來。”蓮心便也順水推舟道:“也好,那我們再取些熱茶來。”二人說罷,便倉促去了。
綠筠嚇得神采微微發白,忙下認識地站起家來道:“玫嬪,你還年青,可彆如許口無遮攔的,如果皇後孃娘聽到了……”
這話一起,不免玫嬪也經了心不覺紅了眼圈,愁道:“自從我那不幸的孩子離了世,我這身子便是作下了病了,近一年來竟是一月不如一月了。現在總不能好好兒服侍皇上,雖說有著嬪位,恩寵到底不如疇前了。”
皇後醒來時已是半夜,幾名太醫跪在素紗撚金線芭蕉屏風外候著,聽得皇後醒來的動靜,方敢出去請脈。皇後有些迷含混糊,展開眼卻見天子也在身邊,倉猝含笑支撐著起家存候:“皇上萬福,皇上如何在這兒?”她死力粉飾著睡中蕉萃支離的容顏,“素心,是甚麼時候了?”素心忙回稟道:“回皇後孃娘,是子時二刻了。”天子忙按住她,柔聲道:“彆掙紮著起來了,鬨得一頭的虛汗。”說罷,他取過絹子替皇後擦拭著額頭汗珠,“朕本來宣了舒嬪侍寢,但不知怎的,總念著你與璟瑟,想來想去感覺內心頭不安,便過來看看你。誰曉得你一向昏昏沉沉地睡著,口中唸唸有詞。”天子的語氣更加和順,“如何了?可夢見了甚麼?”皇後忙笑道:“難怪臣妾總感覺和誰在說話,口乾舌燥,原是說夢話了。”她細心想了想,“實在這個夢臣妾已經做過好幾次了,皇上也是曉得的。”天子想了想,撫著皇後青筋暴起的手背道:“皇後又夢到碧霞元君了?”皇後慘白的臉上浮起一層薄薄的霞色紅暈:“此次東巡以來,臣妾一向夢到碧霞元君在睡夢中呼喚臣妾。以是臣妾與皇上祭泰山時,特地往碧霞元君祠許願。可現在臣妾已經分開泰山了,不知為何,碧霞元君還是在夢中頻頻呼喚。”天子欣喜道:“官方傳說碧霞元君神通泛博,特彆能使女子生子,母子無恙。朕曉得皇後一心還想為朕添個皇子,以是與皇後在泰山誠懇拜求,但願碧霞元君顯靈。皇後既然頻頻夢到碧霞元君呼喚,看來朕與皇後的心願都會達成了。”天子既如此說,身邊的人哪有不阿諛的,連齊魯也少不得道:“隻要皇後孃娘悉心調度,鳳體無恙,必然會如願以償的。”皇後明知本身早成了蛀空的腐木,不過表麵看著還光鮮罷了,這心願如何能夠得成?隻是當著天子的麵,也隻能強顏含笑:“既然如此,皇上不如請欽天監再看看,如果能夠,臣妾想再前去碧霞元君祠拜求,但願上天垂憐,實現皇上與臣妾的心願。”天子略略有些遲疑:“皇後,太醫已經為你診治過,說你身子不適。也是朕不好,這些日子隻顧著巡遊,讓你舟車勞累。朕已叮嚀下去,明日午後禦駕迴鑾,我們也得回京,議起璟瑟的婚事了。”皇後心中一酸,怕是天子看出了本身病象,不安道:“皇上,臣妾冇事。臣妾……”天子替她掖好被子,溫和道:“皇後,你好好躺下安息。蓮心在前廳給朕備了點心,朕去用一些,再出去看你。”說罷,他便領了太醫往前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