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定定瞪著辜卓子看了半晌，無法暴露一絲苦笑，隻見他手腕一翻，將刀尖兒對準了本身的咽喉：“我說調頭歸去！”

沈思做了個夢，夢見他在竹影森森的山間巷子上策馬而行，溪水叮咚，冷風習習，鐵蹄嘚嘚，響鈴清越，太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枝葉，灑下一地班駁碎金。前頭不遠處，馳名男人騎在頓時，身著黑衫，肩背矗立，袖口模糊可見暗金色的團龍紋樣——那是晉王！即便隻看到個背影，沈思也能一眼認出那是衛守之。

兩名侍衛候在車廂外頭冇有行動，隻用眼神向辜卓子探聽著下一步的籌算，辜卓子正考慮著該如何欣喜沈思，沈思倒主動開口了：“走吧，再不快些趕路，明日便到不了同州了……”

黑暗中，他彷彿聽到了震耳欲聾的戰鼓聲和喊殺聲，彷彿看到無數旗號刀劍在同州城中湧動，彷彿聞到了參雜著腥膻與惡臭的滅亡的氣味。他想立即飛奔到晉王跟前狠狠揍對方幾拳，想大聲詰責對方何故輕看他至此，可更多的，是模糊透著絕望的擔憂。

沈思隻覺滿心苦澀，悶痛難耐，滯漲不堪，胸口像被千斤巨石狠狠擊中普通，哈腰“哇”地嗆出口鮮血，麵前昏黑一片。

僅僅是爬上馬車這麼個藐小的行動，已經耗得他精疲力竭了，伏在那喘氣的工夫，很多畫麵，很多言語，很多情真意切的美好刹時，如走馬燈般在麵前不竭明滅扭轉……等這場仗打完了，就去攬月山找處風景極佳的地點，購置一所宅子，四周要有朝陽的山坡，能夠放馬，能夠種菜，院裡鋪上打磨平整的青磚石，門口種上一棵老槐樹……

“奉王爺之命？”沈思方纔和緩下去的神情突地一凜，旋即眉心緊蹙，“我睡了多久？”

辜卓子嚇了一跳，倉猝上前扶住沈思，撩起袖口謹慎試了試他的脈息：“還請公子務必保全本身，切莫再有毀傷，不然便是白費王爺一片苦心了。令媛之子，不死於竊賊——這是王爺命鄙人留給公子的話。”

衛守之啊衛守之，為何連你也要算計我！雖則你此舉是為了保全我性命，是想用背水一戰來換我苟活於世，可你應知我並不想要舍你獨活！說甚麼榮辱不悔，說甚麼死生無憾，你竟然……

背麵又說了甚麼，沈思儘皆聽不見了，他耳畔嗡嗡作響，不竭繚繞著那句話，早已死在亂軍當中了，早已死在亂軍當中了，早已……死在亂軍當中了……

“唉，王爺千歲以身殉城，早已死在亂軍當中了，不然那些韃靼狗賊又那裡能夠在同州城為非作歹呢。”老者長長哀歎了一聲，既有感喟也有畏敬，“我們這位王爺能文能武，將晉原管理得風調雨順不說，前些年汾水一戰更是將韃靼賊子打了個丟盔棄甲，真真漲了我們大周的威風，隻可惜，好人不長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