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趕快抬起袖管抹了一把眼睛,又笨拙地卸下行囊,從中翻出一張皺巴巴的紙片並一隻羊皮酒囊,雙手捧著送到沈思麵前:“金大哥說他這輩子最佩服最感激的人就是公子,公子不但教會他保命的本領,還教會了他如何做人。他說要感謝公子請他喝酒,感謝公子賜他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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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金葫蘆,沈思的神采又垂垂凝重了起來:“守之,你有何籌算?”
沈思遊移著將東西接在手中,酒囊舊了,上頭壓抑出的斑紋早已磨損,那是寧城腳下初見之時,他看金葫蘆偷吃肉乾快被噎死了,才美意借給金葫蘆的,成果又是以結緣引來了晉陽城裡的街頭相逢。紙片斑班駁駁,展開已然泛黃,上頭模糊可見兩行小字,金福祿,金多壽,那是他曉得金葫蘆發憤要做大將軍而特地幫手改的名字,可惜當年他尚未潛下心來好好練字,故而一筆一劃都顯得用力過猛笨拙不堪,饒是如此,金葫蘆還是當作寶貝似地經年累月帶在身邊。貴爵將相寧有種乎,金葫蘆說要用這等清脆名號去闖一番奇蹟。
父親循循善誘道:“帥與之期,如登高而去其梯,焚舟破釜,投之於險,置亡地然後存,陷死地而後生。”
有人發起乾脆助韃靼人一臂之力,任由其順利取道南下攻入中原,以使朝廷方麵兼顧不暇,而晉軍正能夠藉此機遇療攝生息,也有人主張冒充與韃靼聯手,定下一紙和談,承諾他日韃靼若然攻陷大周,晉王便與韃靼大汗分東西而治。但是更多人並不甘心向韃靼作小服低、垂首帖耳,大周天朝上邦,一城一池一草一木都是祖宗留下的基業,身為漢家後輩又豈可做出這等背祖棄宗豬狗不如之事?
“公子的美意小民氣領了。”少年恭恭敬敬深施一禮,又重新背起了巨大的行囊,“金大哥命我逃出來那天,葭州全數士卒便已做好了必死的籌辦,那些會寫字的都給家人留下了遺書,不會寫字的也都留下了信物,或是一方衣角,或是一縷鬢髮,或是幾兩銀錢,統共一千七百三十六名兄弟,我要一個一個將他們全數送回故鄉。人死了,骸骨不能入土為安,這是大師最後的念想。”
賣力傳令的部屬“咕嚕”吞了口吐沫:“是……緋紅郡主……”
沈公子在晉王內心占多少分量,晉軍高低儘皆看在眼裡,沈公子的言辭便是王爺的言辭,沈公子的所為便是王爺的所為,沈公子的性命就是王爺的性命,現在沈思拿本身的人頭立下軍令狀,無異因而晉王把本身的命壓在了這一戰上,君主尚且如此,身為臣子的,那裡另有畏縮不前的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