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金葫蘆,沈思的神采又垂垂凝重了起來:“守之,你有何籌算?”
少年緊緊抿著嘴唇,眼淚劈裡啪啦直往下掉,在臉頰上生生衝出了兩條泥溝:“金大哥連同葭州千餘軍士俱以身殉城,活著逃出來的隻要我一小我。那日暴雨滂湃,澆塌城西的山體,金大哥決定帶人突襲敵營搏命一戰,解纜前特命我趁亂逃離葭州。幾日以後,葭州失守,韃靼人斬殺了統統兵士和百姓,成千上萬的屍身就堆在城外河灘上,放火燒了一天一夜。”
話音未落,不知哪個小聲嘀咕了一句:“說得輕巧,談何輕易……”
晉王鳳眸眯起,一時候竟沉默無語了。半年多來騷動不竭表裡交困,不止朝廷雄師咄咄相逼,現在又遭韃靼進犯,晉原腹背受敵,戰,則兵力分離威勢銳減,和,則橫遭刁難到處掣肘,退,則莊嚴掃地身家儘毀,不管如何是冇有勝算的。即便有沈思煞費苦心以身犯險掙來的三個月,可若這三月以內不能完整擺脫困局,擺在他麵前的仍將是一盤死棋。
“你所說的金大哥,但是葭州守將金多壽?”沈思“嗖”地翻身上馬,幾步來在名叫劉小狗的少年跟前,一把將人拉了起來,“那彆人在那邊?是否安然?”
沈思坐在晉王下首,隻消一抬眼就能看到晉王的側顏,透過那張喜怒無形、處變不驚的麵龐,他能很清楚地猜想到晉王在想些甚麼。畢竟他們都懷有一樣的豪情夙誌,都經曆過一樣的兵馬少年。乘我大宛駒,撫我繁弱弓,長劍橫九野,高冠拂玄穹……歸根究底,這場戰役因他而起,於公,他是晉王義子,本該身先士卒死而後已,於私,他是金葫蘆的兄弟,兄弟有難,他理應刀山火海一往無前,更何況能與韃靼人在疆場上比武,對他而言也算樂事一件,在貳心中有一團火焰,從未曾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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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倒使沈思本來緊緊蹙起的雙眉臨時伸展開了,在腦筋裡遐想一番郡主編瞎話時自發得奪目實則馬腳百出的嬌憨模樣,他忍不住“噗嗤”樂出了聲。
沈思遊移著將東西接在手中,酒囊舊了,上頭壓抑出的斑紋早已磨損,那是寧城腳下初見之時,他看金葫蘆偷吃肉乾快被噎死了,才美意借給金葫蘆的,成果又是以結緣引來了晉陽城裡的街頭相逢。紙片斑班駁駁,展開已然泛黃,上頭模糊可見兩行小字,金福祿,金多壽,那是他曉得金葫蘆發憤要做大將軍而特地幫手改的名字,可惜當年他尚未潛下心來好好練字,故而一筆一劃都顯得用力過猛笨拙不堪,饒是如此,金葫蘆還是當作寶貝似地經年累月帶在身邊。貴爵將相寧有種乎,金葫蘆說要用這等清脆名號去闖一番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