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這時,哥哥們總喜好使些小狡計逗弄他,不是拿了石槍彈他的屁股,就是趁亂抓一把他開襠褲下的小雀兒,當他氣鼓鼓翻開端盔要發兵問罪時,哥哥們卻嘻嘻哈哈誰都不肯理睬他了。他跑去揪住三哥,三哥就會狐狸樣狡猾地笑著,暗頂用手指向大哥。他轉頭瞪向大哥,大哥會很嚴厲地乾咳一聲,用心拿眼角偷瞄向二哥。二哥向來不替本身辯白,二哥隻會默不出聲擦掉沈思鼻尖上的泥道子,又替他摘掉一枚黏在肩頭的樹葉……
都說人死如燈滅,在沈思來臨於世這短短十數年裡頭,那幾盞一起暉映著他、暖和著他的燈火同時燃燒了,這是平生中最酷寒的春季,他神情恍忽,目光蒼茫,冷得滿身顫抖不止,踉踉蹌蹌朝前走去。
腳下空中彷彿化作了泥濘的藻澤,每一步都走得非常艱钜。熊熊肝火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直躥上頭頂,在他腦筋裡隻剩下了一個動機――要殺了顧名璋!
終究,沈思看清了馮卓生的臉,那張臉雙目圓睜,一眨不眨,扭曲當中透著不甘。他身材直挺挺貼著牆壁,頭卻軟軟朝一側耷拉著,在他胸口處插著一柄長刀,刀刃透體而過,將他緊緊釘在了牆上――馮卓存亡了!
“六哥千萬不要自責,你也是受命行事,身不由己。”沈思回了個禮,深吸一口氣幽幽問道,“不曉得我家三哥他……”
這是宣正六年的孟春,這個春季冇有早梅煙柳,姹紫嫣紅,也冇有初生乳燕,小尾黃蜂,有的隻是痛徹肌骨的酷寒與絕望,撕心裂肺的搏鬥與滅亡。新鬼煩愁舊鬼哭,嚶嚶咽咽啼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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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方纔經曆過一場狂躁的風暴,滿天下靜得出奇。在冗長的死寂以後,汝寧城門緩緩開啟,那些滿懷悲忿的士卒列隊而出,遵循著主帥最後的訓令,紛繁交出兵器舉手投降。被監禁的日子終究結束了,可久違的自在並未帶給他們應有的高興。
沈思低著頭,一下一下撫摩著馬腹的細毛,顯得苦衷重重:“六哥出身寒微,仰仗真刀真槍的軍功得以晉升,又赤膽忠心深明大義,想必將來定會有一番作為。若因為救我而不得已居住草澤,沈思實在過意不去。”他想了想,謹慎發起道,“晉王衛律是我寄父,不如陳大哥隨我一同返回晉原吧,在他佐佑之下應可保你我無恙。信賴家父所蒙委曲總有一日可得昭雪,到當時再請他為陳大哥謀個合適的官職,你也可一展抱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