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了飯,沈思並未立即解纜。出得許州城,前頭便擺著兩條路,往北能夠返回晉陽,往東能夠趕往京師。在晉陽城中,另有衛律在等著他。現在他已是孤苦伶仃了,而衛律便是對他而言僅存的一盞燭火。在京師裡頭,有他不共戴天的仇敵顧明璋,僅僅是想到這個名字,就已經使他怒不成遏了,恨不得當即殺了顧名璋,啖其肉,飲其血,以解心頭隻恨。
“國字臉”的馬蹄聲很快消逝無蹤了,隻剩下沈思單人一騎跋涉在山間巷子上。春寒料峭,凍殺幼年,一種難以名狀的孤單與苦楚將他重重包裹了起來。
就如許踏著月色逛逛停停,連馬蹄也顯得非常沉重。沈思對這一帶本就不熟,再加上與馮卓生商定的地點是一處偏僻的山神廟,中間略不留意便走岔了路,直折騰醜末時分,才得以轉回正路。又行出十幾裡山路,終究給他發明瞭阿誰影影綽綽的地點。
一陣陰風襲來,他忍不住重重抽動了幾下鼻子,那風裡飄零著一股奇特的味道,好似陳腐的泥土,又似沸水沖刷過斑斑鐵鏽……那是血的味道!是血液獨占的腥氣。
沈思將牌子收在懷中,正欲起家,腦筋裡突地冒出了個可駭的動機,他指尖顫抖著朝前探去,伸向了罩在供桌上的圍布,桌子底下是他獨一未曾檢察過的角落,那布是紅色的,和血一樣色彩……
“唰”地一下,沈思滿身高低的汗毛根根豎起,他顧不得勒住馬韁,便緊握著匕首騰空奔騰而下,又藉助路邊草叢的諱飾貓腰潛行到了馬車火線。車輪深陷在泥裡,馬兒早已不知去處,他屏氣凝神,一把翻開垂著的氈簾,裡頭空空如也。
他很想快馬加鞭趕去與姐姐、姐夫彙合,可又有些不敢麵對,他不曉得該如何奉告家人罹難的動靜。汝寧城下的那一幕,他長生難忘,他不想姐姐、姐夫也咀嚼到一樣的傷痛與悲忿。
-
如血殘陽掛在青灰色的箭樓上,搖搖欲墜。腳下是濕漉漉的地盤,滿盈著濃厚的血腥味與馬尿騷味,讓人幾欲作嘔。
“馮大哥?阿姐?姐夫?”沈思走得很慢,一邊警戒地東張西望,一邊試著低聲呼喊,可惜黑暗中並冇有涓滴迴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