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且說寶玉因被襲人找回房去,果見鴛鴦歪在床上看襲人的針線呢,見寶玉來了,便說道:“你往那邊去了?老太太等著你呢,叫你過那邊請大老爺的安去。還不快換了衣服走呢。”襲人便進房去取衣服。寶玉坐在床沿上,褪了鞋等靴子穿的工夫,轉頭見鴛鴦穿戴水紅綾子襖兒,青緞子背心,束著白縐綢汗巾兒,臉向那邊低著頭看針線,脖子上戴著花領子。寶玉便把臉湊在他脖項上,聞那香油氣,不住用手摩挲,其白膩不在襲人之下,便猴上身去涎皮笑道:“好姐姐,把你嘴上的胭脂賞我吃了罷。”一麵說著,一麵扭股糖似的粘在身上。鴛鴦便叫道:“襲人,你出來瞧瞧。你跟他一輩子,也不勸勸,還是這麼著。”襲人抱了衣服出來,向寶玉道:“左勸也不改,右勸也不改,你到底是如何樣?你再這麼著,這個處所可就難住了。”一邊說,一邊催他穿了衣服,同鴛鴦往前麵來見賈母。
那天已是掌燈時候,賈芸吃了飯清算安息,一宿無話。次日一夙起來,洗了臉,便出南門,大香鋪裡買了冰麝,便往榮國府來。探聽賈璉出了門,賈芸便往前麵來。到賈璉院門前,隻見幾個小廝拿著大高笤帚在那邊掃院子呢。忽見周瑞家的從門裡出來叫小廝們:“先彆掃,奶奶出來了。”賈芸忙上前笑問:“二嬸嬸那去?”周瑞家的道:“老太太叫,想必是裁甚麼尺頭。”正說著,隻見一群人簇著鳳姐出來了。賈芸深知鳳姐是喜阿諛尚場麵的,忙把手逼著,恭恭敬敬搶上來存候。鳳姐連正眼也不看,仍往前走著,隻問他母親好,“如何不來我們這裡逛逛?”賈芸道:“隻是身上不大好,倒經常掛念著嬸子,要來瞧瞧,又不能來。”鳳姐笑道:“但是會扯謊,不是我提起他來,你就不說他想我了。”賈芸笑道:“侄兒不怕雷打了,就敢在長輩前扯謊。昨兒早晨還提起嬸子來,說嬸子身子生的單弱,事情又多,虧嬸子好大精力,竟摒擋的周全麵全,如果差一點兒的,早累的不知如何樣呢。”鳳姐聽了滿臉是笑,不由的便止了步,問道:“如何好好的你孃兒們在背後裡嚼起我來?”賈芸道:“有個原故,隻因我有個朋友,家裡有幾個錢,現開香鋪。隻因他身上捐著個通判,前兒選了雲南不知那一處,連家眷一齊去,把這香鋪也不在這裡開了。便把帳物攢了一攢,該給人的給人,該賤發的賤發了,象這細貴的貨,都分著送與親朋。他就一共送了我些冰片,麝香。我就和我母親籌議,若要轉買,不但賣不出原價來,並且誰家拿這些銀子買這個何為麼,便是很有錢的大師子,也不過使個幾分幾錢就挺折腰了,若說送人,也冇小我配使這些,倒叫他一文不值半文轉賣了。是以我就想起嬸子來。往年間我還見嬸子大包的銀子買這些東西呢,彆說本年貴妃宮中,就是這個端陽節下,不消說這些香料天然是比平常加上十倍去的。是以想來想去,隻孝敬嬸子一小我才合式,方不算遭塌這東西。”一邊說,一邊將一個錦匣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