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隻見賈珍忙忙地從內裡返來了,一疊聲問尤氏可卿如何,尤氏將這景象說了。二人正在焦心,又聞小廝報說請的太醫已至門口,尤氏便不幸虧這裡,隻得往配房去了,命銀蝶在這裡待著,隨時稟報。家下一乾人等忙得不成開交,尤氏雖至偏房中坐了,心卻還在這裡,又斷斷續續聞聲可卿叫喚,更是提心吊膽,不在話下。
如是到了十一月,尤氏見秦氏月份漸大,心下非常憂愁,令丫環婆子日夜守著。賈母等人日日差人去看,返來皆道是也未見添病,也不見甚好;彆人不知,賈母同邢王二位夫人便知秦氏這是不好了,尚不知可否平安產下胎兒,唯暗自擔憂罷了。
這年恰是十一月三旬日冬至。因秦氏臥床,故而家中一應事體皆是尤氏支應,到得早晨,尤氏回了房中,方待睡下,隻見丫環寶珠慌鎮靜張跑來,情知必是有事,忙命他快說。寶珠也不及施禮,一溜煙跪下道:“稟太太,大奶奶那邊策動了!”尤氏聞言驚道:“太醫不是說還要些日子麼?如何現在就策動了!”寶珠急道:“也不知是如何回事,跟著的張媽媽說大奶奶雖是月份不敷,瞧這風景倒是要生的了!”
一向到了寧國府,尚未進門,便聽得內裡嚎啕哭聲。尤氏已站在院中,麵有戚色,見幾人下了車,委偏言了幾句話,便令丫環引他們往停靈之室去了。瑧玉雖心下有些難過,倒也罷了,隻寶玉想起前番景象,再望這靈床,不免痛斷肝腸,直哭得捶胸頓足。鳳姐兒想起他平日為人,也大哭起來,一旁跟著的人作好作歹地勸住了。幾人行過禮,然後又出來見賈珍。瑧玉留意看他神采,隻見雖甚哀慼,倒不似原書中所說哭的淚人普通,隻聽得賈珍和賈代儒等說道:“我這媳婦原是最孝敬的,雖是媳婦,我同夫人也隻視同本身親女普通。如此生了長孫,卻又去了,可不教民氣疼死。”賈蓉立在一旁,聞他父親所言,眼圈早紅了,忙轉向一側拭淚。世人便亂紛繁解勸,正說著,隻見秦業,秦鐘並尤氏的幾個家屬尤氏姊妹也都來了,不免也到靈前哭上一場,彆無他敘。
鳳姐聽了此話,氣度大快,非常畏敬,忙問道:“這話慮的極是,但有何法能夠永保無虞?”秦氏嘲笑道:“嬸子好癡也。否極泰來,榮辱自古周而複始,豈人力能可保常的?不過是儘人力聽天命罷了。但現在若能將這基業保住,雖不能有當日極盛之時的風景,也可保一世安然無虞,我且有個主張在這裡。”鳳姐便問,秦氏便說了那置農家、設家塾等語,又道:“這天下之事多有變的,尚不知此後如何。二叔現在又長進,嬸子隻將家中守好便是,其彆人我也管不得了。隻不幸我那孩兒冇了母親,幸得公公婆婆垂憐,猜想也可保他安然無事。嬸子若念我昔日情分,替我多看著他罷。”鳳姐聞之大慟,正欲伸手扯他袖子,忽聽二門上傳事雲板連叩四下,將他驚醒,方知是南柯一夢,忽聞內裡人回:“東府得了一個哥兒,蓉大奶奶倒是冇了。”鳳姐聞聽,嚇了一身盜汗,出了一回神,隻得忙忙的穿衣,往邢夫人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