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旨命陳謹去處皇太子傳旨,但是並未言明幾時去傳,陳謹回到本身的值房吃過夜宵,直待雨停,方撐著把傘現身,走到定權麵前,道:“殿下,陛下已經安寢了,叫殿下從速歸去。陛下說讓殿下不要焦急,必然是會定罪的,不必非得在徹夜。陛下還說,等陛下山陵崩了,再請殿下來扶靈。”定權凍得嘴唇青紫,耳畔已經嗡嗡亂響了半日,勉強定神,問道:“聖旨叫我回那邊去?”陳謹道:“天然是回西苑了,臣叮囑給殿下留著門的陛下可冇有叫殿下回東宮。”他神情語氣可愛,定權胸臆間一陣氣血翻湧,直恨不得立即活剮了這個肮臟小人,咬牙怒罵了一句:“狗主子!”陳謹笑勸道:“殿下息怒,對身子不好。”又叮嚀身邊兩個小內臣道,“殿下怕是走不得路了,你們揹他出去吧。”小內臣從地上攙扶起定權,將他負在背上,伸手去勾他雙腿。定權隻覺膝上劇痛,忍不住嗟歎了一聲,陳謹充耳不聞,催促道:“快去吧。”見三人去得遠,隨腳將地上金冠踢至一旁,輕聲哼道:“你若冇了這頂冠戴,隻怕了局還不及我這個狗主子。”
定權不防她說得直白,也呆住了,半晌方和緩了神采,閉上眼睛淡淡一笑,道:“這可如何辦,我竟然碰到一個死士人不畏死,何仍舊死懼之?”阿寶也笑了笑,不再說話,伸手攪了攪盆中浴湯,感覺稍涼,又回身添了些熱水出來。
世人散儘,阿寶幫定權脫下濕透深衣,觸手所及,隻覺他身材冷得便如鐵石鑄就普通。待去卷他中衣褲腳,定權不由皺了皺眉,道:“慢些。”阿寶放輕了手腳,緩緩將他褲管捲起,見他兩膝頭上已是一片烏紫,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用手悄悄撫了一下,隻覺他微微一顫,趕緊縮手,抬首問道:“疼嗎?”定權笑道:“剛纔還疼得短長,現在不知為何便不那麼疼了。”阿寶輕哼了一聲,從盆中先擰了一把熱手巾,為他敷在膝上,又幫他撤除了中單,漸漸將他身材拭熱,這才扶他進了浴盆。
約莫是被熱水浸久了,阿寶第一次感覺他的手又軟又暖,抽回擊來,幫他攥了攥頭髮,用木簪臨時盤結在頭頂,一麵清算一麵扣問:“殿下徹夜,口中如何儘出不祥之語?”定權道:“生生寂寂,是萬物本分,那裡分甚麼祥與不祥?是了,我問你一句,如果有朝一日我被廢黜,不再是太子了,你能不能實話奉告我,你究竟都瞞下了些甚麼?”又一笑道,“人都有幾分獵奇之心,我也不能免俗。”阿寶失容道:“殿下何出此語?”定權笑道:“我不過信口說說,假定我不是太子了,成了階下囚,齊王贏了,他承諾過保你的安然嗎?”阿寶緩緩點頭道:“我既已是殿下媵妾,保我又有何益?”又道,“即便不是,想來他也不會。”定權笑歎道:“那可怎生是好,叫你枉擔了浮名,還要受這拖累或者你我乾脆將這浮名坐實瞭如何?這於你算是虧損多些,還是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