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無事,至晚間時候,陸誠勇自衙門返來,進屋便嘖嘖稱奇道:“今兒出了件奇事,我趕著返來講給你聽。”一語未畢,也不待夏春朝發話,便說道:“賀兄昨日新討了一房小妾,你猜猜是何人?”夏春朝替他接了衣裳,又遞手巾與他擦臉,聽了這話,便笑道:“這漫無邊沿的,倒叫我如何猜?”雖如許說,略想了一回,試著問道:“那日戲園子外頭看人送東西與他,莫非竟是那德勝班的伶人不成?”陸誠勇接過手巾,擦了一把,丟還珠兒,向她笑道:“伶人倒是伶人,你定然猜不出哪個!”
那寶兒生性憨直,不似珠兒普通能說會道,隻在旁老誠懇實聽著,一字未發。少頃,珠兒捧著那景泰藍荷葉紋托盤返來。夏春朝接辦疇昔,細細看了一回,見那托盤周身無缺,亮光如新。遂叮嚀人拿盒子封了,細心紮好,送到前堂上,打發季府來人。
夏春朝看那筆跡乃是小楷,寫的工緻清秀,內心忖道:這季夫人倒是好教養,雖是商戶女兒出身,一手字體倒且是整齊。又脫手這等豪闊,想必非平常官宦人家。
自打日前夏春朝同柳氏鬨了一場,陸家這夙來的‘端方’算是廢了。每當用飯,柳氏再不敢要她奉侍,她也樂得安閒不去。當下,佳耦兩個對桌而食。
夏春朝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要說就說個明白,如許含著骨頭露著肉,卻有甚麼意義?”陸誠勇見她不悅,這才笑道:“就是德勝班阿誰台柱子,唱小旦的劉玉娘!”夏春朝聞言,深覺納罕,不由說道:“這賀好古也是世家後輩,定國侯的曾孫,身份權貴。那劉玉娘再如何名滿天下,畢竟隻是個伶人,招進家中做妾,未免玷辱門庭。他家中長輩,莫不就任憑他如許胡來麼?”
席間有一道筍片野雞湯,極對陸誠勇口味,痛飲了兩碗還不敷,仍叮嚀寶兒盛湯。夏春朝看在眼裡,說道:“你喝這麼多湯,細心一會兒吃不下飯,夜裡又鬨餓。可休想我再半夜半夜爬起來,與你燜雞蛋吃!”陸誠勇笑道:“娘子不提,我還想不起來。去西北之前,在家裡常常夜間害餓,娘子必然拿我們燉茶吊子的小爐子,燜雞蛋給我吃。也不知娘子是如何整治的,就是個雞蛋罷,能那般好吃。自打去了西北,這口兒是再吃不上了。娘子今兒提起來,可把我饞蟲勾了出來。徹夜裡是不敢勞動娘子了,明兒一早做給我吃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