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了夏明出門,這夏春朝自回屋中,在炕上抱膝而坐,怔怔的入迷。寶兒上來與她倒茶,見她悶悶不樂,便出言開解道:“奶奶還是寬解為上,夏掌櫃這一去,必然能查個鐵證如山。屆時,奶奶再去商行回嘴廓清一番,有甚麼不了的事呢?”夏春朝點頭喟歎道:“你真是個孩子,才說如許的傻話。那裡就如許輕易呢?現在天熱,那些乾貨又最怕見水,隻消臨送出去之際,灑上把水,管報兩日就黴變生蟲。這等事情,哪有甚麼證據可尋。那人又走到本土去了,我們又不是官差,如何拿人呢?一無憑二無據,誰聽你說。”寶兒立在一旁,歪頭想了一會兒,又笑道:“奶奶也罷了,少爺現在做了大官,還怕餓著奶奶不成?這買賣做不下去也罷了,乾脆將鋪子收了,也免得日日起早貪黑,算賬辛苦。奶奶倒還能在家裡享享清福。”
本來,昨日這夏明依著夏春朝起初叮嚀,在東華樓設了三桌魚翅席,宴請三家掌櫃。帖子是一早便送去的,誰知到了飯時不見一人到來。連起初請下作陪的商行副會長,也遁詞身材抱恙,藉端不來了。夏明情急之下,隻得再打發伴計去請。這般拖了一個時候,那三人方纔姍姍來遲。
主仆兩個說著話,就見廊上花影垂垂西斜,已過了晌中午候。
夏春朝犯了春困,枕著一方湖綠葵花軟枕,歪在炕上假寐。隻聽廊上一陣裙子拖地響,珠兒腳步輕巧,蹦跳進門。入門卻見寶兒在門口坐著繡一件褂子,便開口笑問道:“你又忙起來了,奶奶呢?”寶兒卻擺了擺手,向屋裡指了指。珠兒便知其意,也不出來,挨著她坐了,看她做針線,兩個丫頭閒話一二。
夏明見他這口氣不好,便陪笑道:“孟公子所說不錯,此番確是我們的不是。我家奶奶上覆各位,待下次新貨一到,必然按數補上,分文不取,覺得彌補諸位的喪失。還請各位看在我們貨行往昔送貨及時,成色上好的份上,寬恕一二。”那孟元臻卻嘲笑兩聲,說道:“夏掌櫃說的倒是輕巧,我們寬恕了你們,那些客人誰又來寬恕我們?陸夫人的美意,我們心領了。隻是餬口不易,買賣艱钜,這好人財路如斷人生存。這事理,想必陸夫人並夏掌櫃都明白。如許的事,來上一次,已讓我們措手不及,難於清算。如何敢再來一次?雖說一次不成百次不消有些無情,但是我們也是冇法可施。”說著,向他一笑,說道:“我曉得你夏掌櫃不過是服從行事,我也不叫你難堪。如許,你歸去同陸夫人說,此次的貨隻當我們買下了,也不消你們退貨銀。隻是我們昔日談下的條約,就此取消。今後我們有一單買賣談一單買賣,就不要做成例了。”言罷,便任憑夏明各式勸說,陪儘好話,隻不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