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又與沈充笑談幾句,然後便上了步輦,沈充沉吟少量,俄然行至步輦前拜下,沉聲道:“白龍魚服,非國之幸,臣請陛下為社稷計,不成再為!夜冷風寒,臣願執戟護駕歸宮!”
深深看了紀況一眼,庾懌再轉望向沈充,腔調非常竭誠道:“好友相逢,心甚歡樂,我實不知紀將軍已受詔令。”
紀況戎甲在身,聞言後趕緊以軍禮應之,說道:“使君言重了,公子哲子小郎君聰明靈秀,末將現在思之,妙說話猶在耳。我家文學現在亦在尊府盤桓,多得使君照拂。本日戎甲在身,為禮不恭。翌日當恭謁使君府上,多謝舊惠。”
紀況神情倒是安然,他隻是受命而行,餘者皆不沉思。
禁軍六衛,多為丹陽後輩擔負,紀氏於軍中素有聲望。固然紀瞻已經逝去,影響卻未消逝,紀氏後輩多充宿衛當中,這位紀況現在官居左衛將軍,乃是丹陽紀氏現在最顯達者。
平生第一次,沈充想不明白兒子突發此論的啟事地點。在他看來,剿除嚴氏以後,沈家在吳中雖得顯重,但頂多不過是曆陽蘇峻那種位置。但就算是曆陽之前歸朝幾次,也從無住入通苑的報酬。如此禮遇,啟事安在?
懷著深深的疑慮,沈充等人再行大半個時候才進入城東通苑中。這宮苑並不如何華麗,但位置卻極其首要,由此向西可直通天子內苑!不獨沈充被安設在這裡,就連他隨行的部麴車駕都不受禁止。換言之,若沈充心有不軌之念,可帶領部曲精兵直突入內苑宮中!
見沈充神采一變,紀況湊上來低語道:“使君不必驚奇,平常應對便可。”
沈充趕緊再拜道:“臣微末之才,何敢當賢。禮遇如此厚於表裡,實在惶恐。得陛下信重,委以重擔,履任以來,戰戰兢兢。本日始得拜於闋前,聆聽帝訓,期呐呐艾,難以自陳。惟以此賀表,敬望陛下春秋永享,威伏四海。”
泰然受之?沈充向來謀而後動,哪怕是弄險,也多考慮今後將要麵對的結果。但今次卻麵對如此詭譎局麵,一時候哪能泰然。由此對於兒子話講一半的行動分外難受,內心唸叨今次歸家後要給這臭小子一個經驗,內心有甚麼思得竟然對父親都不能言儘!
沈充再拜而起家,然後自甲士手中接過一柄長戟,恭立於步輦之側,目不斜視。隻是餘光掃過天涯寒星,忽因運氣無常而略有傷感。本日天子如朋友普通前來相見,不管企圖為何,貳心內確有幾分打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