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王劉安已入城,擁兵在外。我再傻,亦想的通透,他是徹兒引來的野狼。不知皇外祖母是否悔怨了,派皇太子外差,徹兒一點都不聽話,早已繞遠進了淮南王的地界,借兵假道,一起開往長安城。
淚霧恍惚,我看不清他的神采。他糊混的表麵卻愈走愈近,像潔白瑩透的冰晶花,六瓣伸展,笑意逐步清楚。
跪謁……
他為新君。
我昂首,卻不經意瞥見,他正睇我。是狹長的丹鳳眼,好似蓄著一汪湖水似的褶皺,不驚不懼,恰到好處的湖色山光,隻集這一脈龍耀。那雙眼睛,是屬於帝王的。
群臣於階下山呼萬歲:“皇太後孃娘千歲永泰!皇太子殿下長樂無極!”
平陽在掏細絹拭淚,我並不似她那般小意溫淑,大喇喇抬袖便抹眼睛,袖上攢金葉片蹭著眉角,竟辣辣的疼。
回顧已是百年身啊。
他未即位,我未合禮出嫁,在貳內心,我卻早已是權貴永巷的皇後。
我看著他。
那一刹時,皇阿祖又似老了幾分,鬢上那支素花鈿再不招搖,和她的神態肖似,耷拉著,尾角韻致,端的便這麼熄了。曾經寵冠後宮的未央美人,一代盛名,俱成了長安城角巷尾傳來的歌謠,一個傳奇。
“嬌嬌不說話?”
我倒在繡床上,咯咯地笑。
皇後孃娘。
“你……”我正要拾起家後黃緞大迎枕,直捶他,一想,合巹大禮前,母親再三叮嚀,嬌嬌,今兒要束禮,莫嬌縱,平白讓滿朝臣工女眷看笑話,徹兒小,少年天子來的,你卻比他大些,大婚之儀,千萬要提點他些,兩小我莫湊一處混鬨。
徹兒壞的很,我側坐床沿,他便擠了上來:“阿嬌姐,哪宮裡的小丫頭為你點的妝?朕找她算賬來,我好端端的阿嬌姐,如何被她們畫成了紅屁股猢猻了?”
“劉徹!!你這是在說本宮老胡來麼?!本宮不講事理是不是?!!”
“諾。”
紅燭昏羅帳。
建元元年,我與陛下大婚。
他笑著張嘴,躲過滿殿老臣詢視的目光,並未發聲,雖是少大哥成的模樣,稚嫩的臉上卻仍帶奸刁,一張嘴――合了一個唇形:
這是故事的開端。
喜嬤將我倆扯開,吸了一口氣,差點篩糠般抖了起來:“娘娘,您且安著。這大婚,不比平常,聖躬如有差池,隻怕惹來禍事……”
徹兒笑的更猖獗,我看他便惱。他還算好,記取我這個表姐,一回神便命喜嬤退開:“你們彆大驚小怪,朕和阿嬌姐鬨著玩呢,向來如何,我們當今便還是如何。朕升了大座,也是阿嬌姐的功績,朕都不捨得說她半句,你們更彆摻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