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宮秋 落花逐水流_第28章 金屋無人見淚痕(13)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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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不議政。”天子隻撂下五個字。

衛子夫眼底笑意忽地滯住,麵上似裹了一層霜色,就這麼怔怔杵在那邊,天子將要解纜了,她屈身跪在床沿,竟伸手拖住了天子的玄色龍袍暗絡擺,驚聲而出:“陛下,您……不能呀!”

這“外臣”,天然是指堂邑侯陳午及所隨眾者,衛子夫不傻,入宮數久,君心雖難測,卻亦可測量三分。因道:“這便難啦,若不準,滿朝文武當何論?陛下當朝,以孝謹治天下,陳午必以‘孝謹’為名欲入宮,陛下若不準,想來竟是陛下屈理;若當真準了,事兒走上了這一遭,堂邑侯必不循分,若擁虎狼之師直入京畿,朝堂之上,能應對者,有幾人?”

她扶了扶鬢,向天子柔聲道:“陛下,現在便起去,冷不說,論時候,怕是早了些吧,上朝還遠未到時候呀!”

心知心的話,恁是農家村婦都要暖了心窩子,莫說一代人主帝君,竟肯如此溫聲體恤宮妃,她若此生另再有所求,便是貪了。

而他的承明殿,被留在宮婦夜複一夜的感喟聲中。

平時鬼精鬼精的聰明丫頭,現在連話都說倒黴索,抖抖顫顫的,可真是受了大驚!

“朕得子夫,夫複何求!”天子拊掌而笑,麵色竟是都雅了些,公然自古道伴君如伴虎,這個淒風蕭瑟的驚雷之夜,衛子夫的表情自盛寵入穀底,又從穀底,直附君王心頭。

服侍天子洗漱的宮婢多多極少對衛子夫內心生起幾分獵奇,是以多加以幾眼,偶爾向帳內窺測,亦是不免。

天子轉頭,語氣放軟:“子夫,你安生,朕隻是去長樂宮逛逛。皇祖母薨,朕內心,非常難受。朝堂政務冗繁,朕因事不得將皇祖母唁信書記天下……每思及,愈發惱,朕是天子,卻連平常百姓家的嫡親都何嘗享,遑論孝謹……”天子沉默嚥下四個字:“朕愧先祖。”言聲慼慼。

天子翻身起床,帷帳外,侍寢黃門郎回聲彆傳:“陛下禦起——服侍——”

“娘娘呀,現在可都甚麼時候啦!您還要到處為旁人考慮!婢子說句大不敬的話,明知娘娘月份兒小,陛下他就不該……”

忽一陣風動,燭影曳曳,黃銅燭台之上,偃下幾重火束,蔫蔫的,像是要燃燒了一樣。羅帳旌動,流蘇悄悄拂散開,好似湖麵上漾開的一層漪……

原想衛夫人或是要起得床來啦,隻叫人服侍洗漱,便冇著心,像平常一樣出去。甫一進帳,才知事情大不好,婉心心中大急,卻見那衛子夫麵色慘白,盜汗已將褻衣洇濕,她摁著床沿的那隻手,指骨沁白,瘦如枯枝;另一隻手重撫小腹,明顯是那樣禁止小意的模樣,卻仍在不住顫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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