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侍在旁的皆是宮裡有眼力勁兒的內侍與宮娥，得了宜陽眼色使喚後，忙一一辭職。

陸禾點點頭，卻不再多話，仍自時不時地往奉先殿裡瞥上幾眼。

進了值房，插上門閂。

“先生。”宜陽垂眉低眸，死力壓抑狂喜，向陸禾行了師生之禮。

雙手提著銅壺的內侍往長街甬道兩旁的宮燈續油，劈裡啪啦的燈花爆破聲追著嫋嫋焦煙冇入深沉夜色當中，此起彼伏。

“我很活力，我活力極了。”陸禾雙肩微顫壓抑著幾欲噴薄而發的哽咽，垂下眼來，盯著宜陽的雙膝——刺目標傷痕令她的心如被蟻噬，啞著聲音，“你不聽話，你很不聽話，你讓我擔憂了一夜。”

李順德將她不動聲色地高低打量了番，見她竟還是下午遞牌子請見時的一身打扮，暗自估摸了時候，思忖著她怕是在此站了幾柱香不足的風景，遂命隨行的內侍自奉先殿值房裡取來夾襖披風，與她披上。

雪停了，雪未融，東風吼怒割臉生疼。

灰色六閤中，黃瓦粉牆內，白雪夾道上，玫紅色的身影盤跚而來，由遠及近，像孤掌難鳴的烈火，像花開荼蘼的曼陀羅，像玉唾壺中的如血凝淚。

陸禾坐在床榻邊沿，見她循分了，鬆開手來，還是烏青著臉，動手為她脫靴褪襪。

她走得慢極了，幾近一步一頓，微跛著，在青石板上踏下深淺不一的鞋印，寥廓的廣場中，四方的穹宇下，高聳的一點紅，若不細心瞧，便被茫茫一片的白雪吞噬埋冇如水滴海。

手背的疼痛在陸禾昂首的頃刻間煙消雲散——隻見她兩隻眼睛周圈通紅，洇著淚花。

後背近腰處，有一約莫方剛正正的崛起之物，咯得人生疼，宜陽微蹙著眉手伸向後摸了一摸，拿至麵前一看——倒是陸禾的官印。

李順德見狀，掩嘴輕笑一陣後舌燦蓮花地向陸禾道：“難怪宜陽殿下以往總在陛上麵前不吝溢美之詞的誇獎陸大人，依咱家看，陸大人不但八鬥之才，比起一心撲在功名利祿上的翰林士子更有情麵味兒些。本日俄然入宮覲見陛下怕也是陸大人出於保護宜陽殿下之意罷？”

陸禾不言不語，隻是抬手悄悄觸了觸幾粒血點子，隨即便聞聲宜陽毫無籌辦之下的倒吸寒氣。

陸禾將視野從奉先殿緊閉的殿門緩緩收回，向麵前這位奉養了兩朝天子仍舊擺佈逢源的禦前總管拱手見禮，歉意一笑：“宜陽殿下曾是我的門生，一日為師畢生為師，此番殿下肆意妄言觸怒龍顏與我這個作侍講先生的脫不了乾係。殿下受罰，我自當知己有愧豈能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