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保臉白如紙,忙不迭地掌嘴叩首,一記又一記錄打實地撞在金磚上:“奴婢該死!”
兵部尚書沈讓先諫流民四周遷徙,逃荒求食,心有怨懟,唯恐生亂,應由朝廷頒佈政令暫往鄰近充盈地區就食餬口。
文臣武將手執笏板十足跪倒在地,噤若寒蟬。
再者……這還是辦好差事的環境,若辦不好,還是官帽不保人頭落地!
本來丁茂實本日下朝時為災情煩心四周漫步路過東宮,遠遠瞥見一眾內侍宮婢倉猝馳驅,或於假山草叢中俯身看望,或於木架木梯上墊腳掀瓦,或仿聲偽伴四周尋覓,如此大的陣仗竟隻為找一隻不慎丟失的促織!再三探聽後更得知此促織非平常之物,非貢米魚蝦不食,非官窯瓦罐不居,非軟聲哄慰不鬥,還得東宮太子賜名“神武大將軍”。
這一坐一跪便持續到了中午,期間無話,隻為自省。
這不忍隻一刹,跌落與砸落亦隻一字之差,可此中缺失了多少知錯能改的悔過決計又憑添了多少柔嫩寡斷的婦人之仁,令天子殷切教子的心如被兜頭潑了幾盆夏季寒冰。
這也是個不奉迎的肥差,辦好了必然升遷封賞,可實地勘災負擔照實稟報災情的擔子,災情嚴峻幾倍,沈旭周等人瞞而不報的罪惡便嚴峻幾倍,俗話說師徒一體,沈旭周既是韓儒的弟子,也同時是韓儒的麵子,此番若將韓儒的麵子棄之不顧,今後即便升遷了怕也得落個舉步維艱的地步。
吏部尚書秦延既諫湖尋兩州受災彼蒼生千上萬,家破人亡流浪失所,朝廷為安撫民氣理應減免賦稅並遣派要員實地勘災,當場賑災。
欣然悵惘地接過宮婢遞來的手巾,略略擦拭了儘是汗漬的臉頰,很久,輕聲感喟。
鬥轉參橫。
是夜,天子先去奉先殿給列祖列宗敬了香,纔回到寢殿翻看先前命工部戶部呈上來的積年洪澇施助之事的卷宗,晚間的精美糕點也一併撤了,雞鳴時分才肯閤眼憩息,實可謂勤政為民,宵衣旰食。
天子揉揉發脹的眉心,揮手錶示將人請出去。
跪伏在地的太子低聲哭泣,隻穿戴烏黑中衣的脊背已現兩三道清楚可見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