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來人麵白微須,矮瘦的身材竟撐不起廣大的青色官袍,隻教那繡在胸前的兩隻白鷳跟抱病犯蔫兒了似的癱成一團。不過正應了所謂人不成貌相,連曠達此人原不過是帝京一介書畫攤販,時逢康樂帝旨令修撰史乘經籍處所誌,工程龐大浩大,且也少不得專攻筆法之野生整謄寫。因而某日翰林院學士打馬遊街,在連曠達的書畫攤前立足了半晌,便令他從布衣墨客步入朝堂而後平步青雲升任至了吏部郎中。
棠辭瞧他說著說著就要打圓溜溜的眼睛裡滾出幾顆淚珠出來,拎起茶壺便往外走:“宮裡花樣多,你話也很多。我去熱壺水,你慢著點吃,冇人跟你搶。”
瞥見漁僮細細地疊好油紙包,塞進了本身懷裡,棠辭迷惑道:“你收阿誰東西何為?”
似是有些不測這個答覆,連曠達斂眉深思了一會兒才緩緩道:“想我當年流落街頭捉襟見肘,逢人以油餅、包子、饅頭或是一碗素麵熟意書畫,無不心胸感激,麪食碎屑落在地上都捨不得燒燬。現在衣食暖飽,安眠錦榻更該靜下心來為百姓社稷著想。居安思危,難為他小小年紀還能悟到這層,他本日不來我他日再抽暇教他不遲。順天府裡吃著皇糧的差役倒是該好好管管了!”
開水滾沸的聲音將棠辭的思路拉回,他拿樹枝撥小了火勢,往茶壺裡倒滿熱水,又將幾塊鮮紅帶血的精瘦排骨扔進了鍋裡,撒了薑片和蔥段。
他頓了頓,又乾脆:“這也便罷了,美意美意地燒水讓你沐浴,想請個大夫給你瞧瞧有冇有跌傷哪兒。你倒好,把人大夫給轟出去了,白搭了那幾十文出診錢。”
陸禾搖點頭,道:“非也,連大人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棠大人有感晚宴上擱置於桌案的珍羞菜肴,或炙烤或蒸煮,食材稀貴,但逢烹製糕點時候亦要講究烤爐火候,不成過旺不能太小,如是一來徹夜趕工忙活,柴薪與燈油俱費。走出午門瞥見不過戌時三刻,外城萬家燈火幾近滅儘,遂命主子吹了燭火。本來藉著清澈月色何嘗不成安穩返程,哪知行至朱雀街,栽進了個無人看管的泥盆1裡。今晨才令主子倉促忙忙趕與我說道此事,望連大人允了本日假事。”陸禾不緊不慢地將事情出處道來,他五官本就端方,立在門檻前,外頭溫暖的春光一照,便在地上晃出了一道一樣清逸的斜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