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一慣雖心疼我,因為是儲君以是也算得上愛重,但軍國大事上向來不失了分寸,以是因為我替母舅求官之事頗動了肝火,責我不識輕重,怒斥以後,又罰了去太廟麵壁思過。”
“是啊,”少年看著兄長,神采默了一瞬,而後清聲道“很小的時候,太傅教我,為君之人需博識廣見,但自出世起,我便一向拘在這座宮城裡,連宮門都極少出過,連這洛陽城都不知到底是何模樣,‘廣見’是必定做不到了,是以也唯有多用心機在書捲上,以期鑒戒先賢了。”
可惜,八歲即位的天子,畢竟年稚。厥後,到底還是被先帝的托孤之臣霍光攬了大權。直至孝宣天子劉病已即位,八載啞忍,終究在霍光身後兩年儘誅霍氏翅膀,勝利繼掌大權,併成為名著青史的一代有為聖君。
竟日裡隻在內宮,極少會晤到公卿朝臣,對外言是天子年幼,尚未有理政之能,實在……幾近算得上監.禁。
劉慶輕聲歎了口氣……天然,他都明白。
三代君主勵精圖治,終究河清海晏,民豐物盛,但,自四年前先帝崩逝,天子年幼,竇氏一黨掌權起,倒是儘情而行,僭越禮法,乃至亂象日漸一日地重了起來。
少年麵上的神情極其落寞:“當時年紀小,我一人在太廟實在心底裡極怕的,夜裡整晚夢魘,可阿母竟未曾派人來探聽過一回。過後回了東宮,卻隻是怪責我不擅言辭,未能替三母舅成事。”
現在內有太後竇氏政權在握,外有大將軍竇憲掌著兵馬,若要亂政……當真便宜得很。
即位四年,他也還是像當年那般稱竇太後做“阿母”,而非“母後”,彷彿還是幼年時阿誰迷戀母親的孩童普通。
“但骨肉嫡親,她何故這般待我?竇家那些母舅們是阿母的胞親兄弟,可我也是她親生之子啊。”十四歲的少年抬了頭,看向上方金泥砌成的龍紋藻井,神采似猜疑又似絕望。
洛陽,南宮,崇德殿內寢。
阿肇,向來都是個重情分的孩子呢。
劉慶卻還是中規中矩地施了禮,才起家上前。
時價開歲三月,尚是乍暖還寒時候,夜風還帶著些微涼意,曠靜的殿室中亮著幾盞青銅朱雀燈,輕風入戶,瑩瑩焰心有些明滅不定,略帶了清寒的燈華爍爍流映,身姿薄弱的十四歲少年擁著一襲白狐裘,正伏案看書,火光襯得他原就略顯慘白的秀鬱麵孔愈發清質孱羸。
但,奇特的是,隔著這些多的恩仇,他們兄弟之間的情分倒是真的不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