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一個心胸抱負,誌存高遠的人--如何甘心?
“隻是――”項籍一雙濃眉有些倔強地軒著,不肯伸展“令人不痛快得很。”
數不清的黑衣黑甲的秦兵,自四周八麵潮流普通澎湃襲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擊合圍了項羽所率的這一支兩千來人的前鋒步隊――攻其不備,雨夜奇襲,然後,幾近是一麵倒的血腥搏鬥。
項羽方回過神來,聽到她這一句話,似是驀地想到了甚麼似的,不由得微微軒了眉:“阿誰姓範的老頭兒倒也這麼說。”
烏月蔽月,烏黑一片的蒼穹間不見丁點兒星光。從遠處疊嶂的群山到近處的野林草木,儘都在夜幕中隱了形跡。
“暮年,他棄家離鄉,是為了入仕得官,以求權勢名譽;厥後,棄呂不韋而助贏政,是為了謀得更大的權勢名譽;而終究,背棄始皇遺命,同趙高同謀,則是為了保住麵前的權勢名譽。”
“兩年前,贏政東遊會稽時,我曾見過一回。”頓了片時後,項羽將手中的雲紋漆耳杯緩緩置到結案幾上,神采微凝,似是在追思甚麼。
“他臨終如此遺言,大抵是悔了罷?”項羽垂垂收回了思路,目光落向窗外,看著一片無垠夜穹,近乎自語道。
說著,他抬了頭,焦心的目光幾近仇恨地瞪眼向將軍身側,阿誰半裹在綿厚貂裘中的薄弱少女――
陰濕的瑟瑟冷風中,她聽到他的聲音,剛毅有力地透到一層裘衣傳了過來。
項羽驀地回視向她,神采間一時恍然――本身如何竟鑽了這個牛角!待異日叔父基業大定……有的是機遇出了這口氣!
而那廂,少女垂眸而笑,喝酒的間隙,微微低了睫,對著微微閒逛的酒盞清波中的本身影子,神采間一絲恍忽――
他方纔皺著的眉頭瞬時便舒了開來,眸子裡不由帶了笑意:“阿虞嗬,瞭解一載,你向來便是這般知心體貼,顧慮全麵。”
臨刑之前,對宗子李由愴然悲歎道:“吾欲與若複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
“阿虞,你怕麼?”項羽目視火線,眸光冷凝。
“昔日,陳王起兵時,亦是借了公子扶蘇的名號。但雄師成了氣候以後,誰還去管阿誰空頭名號?那不過是尊土偶木像,擺在人前都雅的罷了。”她默了半晌後,終究啟唇,清聲緩緩說道。
見這般景象,少女冷靜按捺下心頭無法,倒是抬了眸子看向他,唇角挑了絲笑,清聲道:“既然隻是尊偶像,待那一日用不著擺在人前了,如何措置,還不是悉隨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