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歸去吧。人在我這裡,不要緊的。快歸去,不要瞎吵!
第二天早上瞥見她往廚房裡走時,我發願我的眼將老跟著她的影子!她的影子真好。她那幾步路走得又敏捷,又均勻,又苗條,正如一隻敬愛的小貓。她兩手各提著一隻水壺,又令我想到在一條細細的索兒上抖擻精力走著的女子。這全因為她的腰;她的腰真太軟了,用白水的話說,真是軟到使我如吃姑蘇的牛皮糖一樣。不止她的腰,我的日記裡說得好:她有一套和雲霞比美,水月爭靈的曲線,織成大大的一張利誘的網!而那兩頰的曲線,特彆甜美可兒。她兩頰是白中透著微紅,津潤如玉。她的皮膚,嫩得能夠掐出水來;我的日記裡說,我很想去掐她一下呀!她的眼像一雙小燕子,老是在灩灩的春水上打著圈兒。她的笑最讓我記著,像一朵花漂泊在我的腦海裡。我不是說過,她的小圓臉像正開的桃花麼?那麼,她淺笑的時候,便是盛開的時候了:花房裡充滿了蜜,真如要流出來的模樣。她的發不甚厚,但黑而有光,柔嫩而滑,如純絲普通。隻可惜我未曾聞著一些兒香。唉!疇前我在窗前看她好多次,所得的真太少了;若不是昨晚一見,--雖隻幾分鐘--我真太對不起如許一小我兒了。
這是元宵節的前一早晨。我吃了飯,在屋裡坐了一會,感覺有些無聊,便信步走到那書房裡。拿起報來,想再細看一回。俄然門鈕一響,阿河出去了。她手裡拿著三四支色彩鉛筆;出乎料想地走近了我。她站在我麵前了,悄悄地淺笑著說:白先生,你曉得鉛筆刨在那裡?一麵將拿著的鉛筆給我看。我不自主地立起來,倉猝地應道,在這裡;我用手指著南邊柱子。但我立即感覺這是不敷的。我領她走近了柱子。這時我像閃電似地遲疑了一下,便說,我......我......她一聲不響地已將一支鉛筆交給我。我放進刨子裡刨給她看。刨了兩下,便想交給她;但終究刨完了一支,交還了她。她接了筆略看一看,仍仰著臉向我。我窘極了。頃刻間動機轉了好幾個圈子;到底硬著頭皮搭訕著說,就如許刨好了。我從速向門外一瞥,就走回原處看報去。但我的頭剛低下,我的眼已抬起來了。因而遠遠地安閒地問道,你會麼?她未曾掉過甚來,隻嚶了一聲,也不說話。我看了她背影一會。感覺應當低下頭了。等我再抬開端來時,她已冷靜地向外走了。她彷彿老是望前看的;我想再問她一句話,但終究未曾出口。我撇下了報,站起來走了一會,便回到本身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