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拄著柺杖送來一籃新摘的楊梅，盯著我們交握的手直笑："啥時候要細伢子？我留著虎頭鞋呢。"

暮色漸濃，遠處傳來歸鳥的啼叫。我們肩並肩坐在露台上，看最後一縷陽光掠過新換的招牌。德文的"Alpen"和中文的"辣椒"在暮色中閃閃發光，像兩個相擁的異村夫，終究在這片群山當中找到了屬於本身的讀音。

"這裡，"她指著某處榫卯，"應當再加個——"

安娜的耳朵刹時變得通紅，卻用糟糕的方言答覆："您先教我做酸湯魚！"老婦人樂得暴露僅剩的三顆牙，奧秘兮兮地塞給安娜一個小布包。

安娜的筆尖頓在紙上，暈開一小片藍。她昂首看我，眼睛比天子山的天空還要澄徹："Ja（德語：是的）。"

"互換。"她把蘿蔔塞進本身嘴裡，回身從櫥櫃拿出個紙盒，"托老張從市裡帶的黑麥麪包。"

德國老頭們被土家米酒辣得直咳嗽時，安娜滑頭地眨眨眼："真正的德國人應當能喝到第三杯。"激將法立即讓白叟們拍著桌子要續杯。我看著她遊刃不足地在各國說話間切換，俄然想起她說過"修建是凝固的說話"，而現在，她正用全部身心謄寫著另一種跨版圖的對話。

"土家屬的傳統，"我憋著笑，"給重生兒的第一件衣服。"

後門傳來一陣響動，村裡的孩子們放學了。十二歲的小芳探頭出去："安娜教員，明天學德語嗎？"

下午三點，第一批旅客湧出去避雨。安娜切換成英語向幾個揹包客保舉自釀的獼猴桃酒，我則用半吊子德語號召一隊德國老年團。

淩晨五點四非常，我被咖啡研磨的聲音喚醒。

晨光透過新換的格子窗簾，在我們之間的餐桌上投下菱形光斑。她的咖啡杯沿沾著口紅印，我的茶杯裡飄著幾片君山銀針。兩種截然分歧的早餐在這個湘西山村的廚房裡奇妙共存，就像窗台上那盆安娜從德國帶來的洋甘菊，不測埠在張家界的霧氣裡長得格外富強。

傍晚時分雨停了，我們坐在新修的露台上驗出工程。這個融會了德式懸挑設想和土家風雨橋元素的平台，已經成為村裡年青人最愛打卡的處所。安娜細心查抄鋼架接縫處的雕花雕欄，那是她畫了十幾稿才定下的圖案——巴伐利亞藤蔓纏繞著湘西的映山紅。

"這是甚麼？"我指著狗中間的小方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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