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駛離時,後窗裡的安娜越來越小,最後變成反光鏡裡一個金色光點。我展開紙條,上麵用口紅寫了串號碼,還畫了顆歪歪扭扭的鑽石。
她笑了,眼角擠出幾道細紋。"我叫安娜。"俄式英語像含著伏特加,"從聖彼得堡來。"
"鑽石礦。"她漫不經心腸晃著腳踝,"在雅庫特。"
曾厝垵的大排檔亮起燈籠時,我們已經乾掉了半箱雪津啤酒。安娜的筷子使得像手術刀,專挑辣炒花蛤裡的辣椒吃。
"發Instagram?"我扯過被單遮住重點部位,"配文'中國製造'?"
我灌下最後一口啤酒:"疇前有座南普陀寺,廟裡和尚每天唸佛..."
我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像打翻的櫻桃酒混著鬆木香。後座很快被這味兒填滿了,熏得我太陽穴直跳。
"仳離觀光。"她俄然用中文說,字正腔圓得嚇我一跳。"前夫分走我三個礦。"
她笑著扔來一罐冰可樂:"我前夫從不在床上講笑話。"
"礦?您家開煤礦的?"
她俄然用沾滿紅油的手捏我臉:"歡樂,你像隻醉蝦。"她身上的香水味早被炊火氣醃透了,現在聞著像烤生蠔淋了檸檬汁。
車過演武大橋時,落日正把海水染成威士忌色。安娜俄然拍我肩膀:"泊車!"
安娜咯咯笑起來,胸脯顫得像鼓浪嶼的浪。"你們中國司機都這麼會說話?"
"收買構和。"她咬開一隻生蠔,"你們廈門人比莫斯科混蛋還難纏。"
"她說我工夫好?"我低聲問。
"去我旅店。"上車時她咬著我耳朵說,"套房有私家泳池。"
結賬時她搶著付錢,錢包裡暴露一疊黑卡。我偷瞄到小票數字——2280元,夠我跑半個月滴滴。
故事講到關頭處,安娜的手已經搭在我大腿上。她笑得前仰後合,金髮掃過烤盤滋啦作響。
"你們俄羅斯人真他媽能吃辣。"我灌了口啤酒,"像我們重慶婆娘。"
"您這趟到底來廈門乾啥?"我給她斟滿酒,"總不會特地來調戲滴滴司機吧?"
我急刹在觀景台。她赤腳衝出去,裙襬被海風掀起一片白浪。我追疇當年,她正對著大海用俄語尖叫,喊得像隻發情的海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