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定買賣當日,波浪澎湃,浪頭足有兩米之高。徹夜彷彿連大海也有所感到,變得波瀾澎湃,頗不安寧。遠洋之處更是一片炎熱難耐,讓人不由想起朱自清先生在《槳聲燈影裡的秦淮河》中所描畫的“熱蓬蓬的夜”。
船兩側各站著一個男人,一個膀大腰圓,脖頸上紋著雙刀斬浪圖;另一個我看著也熟諳,恰是前日驗貨的船錨紋身男。
身後兩名同事假裝成黑衣“保鑣”,外套裡套著防彈衣,警戒地走在最前麵。齊朝暮被護在前麵,非常敗壞地哼著《貴妃醉酒》:“海島冰輪(玉輪)初轉騰,見玉兔又早東昇......”
齊朝暮用心把“吉隆坡”仨字咬得很重,我瞧見,船頭的佝僂老者微微轉頭,耳廓彷彿動了動。
她又取出甚麼設備,像小手電筒,常常美鈔上麵照一照,指尖悄悄一搓,鈔票大要竟排泄淡藍熒光。
“高朋到臨,先過‘浪裡秤’。”梳頭的漁家女放動手中梳子,聲音清脆如珠落玉盤。
“呦嗬!小mm要嫌船輕,咱這兒另有彆的壓艙石——”齊朝暮拇指頂開煙盒,挑出一根捲菸,漫不經心吸了一撮,腳邊踹開木箱,暴露碼得整整齊齊的“金磚”,在海霧中望去,黃澄澄一片,刺眼奪目。
我心中一驚,但立即明白她這番話不過是耍耍威風。固然她也看破了齊朝暮的演出,但有了我們前期的鋪墊,她隻會以為這是齊朝暮看中了古玩,想順勢砍價的小伎倆罷了。
至於她說“船吃水這麼淺”,意義是我們船輕了。船輕了,帶的錢就少,她諷刺我們是不是買不起這件重貨。
冇等在場人反應過來,他又抄船埠上的老蠣刀就往銅器上刮:“端莊珊瑚鏽得是甚麼色?你們不清楚?”——刀刃刮擦處簌簌落下的倒是赭紅色粉末。
不過,未等他們將青銅卣浸入容器,齊朝暮俄然蹦起,怒罵道:“浪裡白摻珊瑚鏽,這肮臟貨也敢叫海撈?”
大師身後還跟著三名黑衣“保鑣”,是齊朝暮的與保鑣隊長和兩名保鑣員。他們默不出聲地提著錢箱。我瞥了一眼箱內,隻見舊鈔分為兩遝,整齊疊放。一遝是舊美鈔,一遝是八零版的工農兵。
改裝漁船的發動機轟鳴著由遠及近,我們重視到船頭還立著一名戴鬥笠的佝僂老者。他個子矮小,手裡盤著一串包漿油亮的珠子,但因為間隔太遠,我們看不清珠子的材質。
賣家竟然早退了。
澄徹的月光下,齊朝暮朝我晃了晃腕錶,時候恰好指向三點,恰是潮位最高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