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暮成難捨地將目光移開,那是翠叢萬點晴雪,無窮清幽,他凝神,往弓司長瞧去,見他不複雲野鶴孤的逸情,而是冷霧溟濛的嚴凝。
“我寧肯多臨些詩詞帖子,倒能瞧瞧‘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
顧昭和不言語,拈了軟香糕在嘴裡漸漸吃:“白細爽滑,鬆糯適口,甚好。”又撿了兩塊分遞冬青與玉容:“也來嚐嚐。”
他的眼曈曈似火,顧昭和彆過甚去,麵龐光如耀,目光寒如冰,她將鬆竹梅紋杯往青石案上一磕,杯震清脆,杯液四晃。
陳暮成癡纏的目光還曆曆在目,顧昭和自是點頭:“不過是些餅糕,又不敷邃密,打賞底下人倒還好,巴巴地往三皇子那兒送去,倒是惹嫌……”
“公主,莫再逗弄她了,到時水漫金山的,收也收不住。”玉容也諷刺了句,隨即向著冬青正色:“謹慎哭腫了眼,讓你孃親姐妹見著,又是一頓心疼。”
“想甚麼,跑神得這般短長?”
“您這動機,快撤銷儘。”弓司長沉痛道:“您要成帝王業,出身遜了人,求妻再不能求差了,您的正妻,需是王謝貴女,朝中有人,能為您積勢助益,昭和公主再敏慧,也是勢單力薄,在陳國毫無根係,如何使得?!”
陳暮成那點細綠心機被折了,尚餘幾分不甘:“你是明曉的,她太子妃之位是虛妄,與其被許嫁那人,倒不如……”
“瞧瞧,真真是個哭包。”顧昭和覷了她眼,向著玉容道,可唇邊的笑卻禁不住漫開了。
顧昭和也歎:“疇前少離宮,被悶在那金玉屋子裡,不得趣,現在換了一處地兒,老天又拘著我,倒是離山川閒情,清遠逸趣愈發遠了。”她揮毫落紙:
“司長?”陳暮成驚愣。
玉容點頭:“幸虧公主冇同往。”她從懷中摸了兩個封得嚴實油紙包:“給鎮國公和夫人的家書都托人寄帶了,往回時瞧著一處糕點鋪子,大雨天都排著人,知是好的,便挑了軟香糕和運司糕帶。”
“殿下,聽臣一勸。”弓司長撩袍跪地,青衣染塵:“您爭的不是江山,更是活路,您不能行差步錯,莫說昭和公主瞧著平淡和順,實則心氣傲岸,便是她心儀於您,也斷不成做小。”
北風其涼,殘雨瀟瀟。
顧昭和低首斂目:“軍秘密事,非昭和能耳聽,昭和先辭了。”她環佩素衣,風動冷僻,陳暮成目光灼灼,緊隨不放。
冬青沉默了半晌,磨墨的行動漸緩了,眼神凝在那黢黑似寒鴉的墨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