晾藥場的燈籠俄然亮起來，驚飛了幾隻循香而來的夜蛾。

“您胃寒，該配兩片陳皮。”顧長哥接過湯碗時，拇指偶然掠過她虎口的繭子。

創業園裡俄然響起鞭炮聲，驚得夜梟撲棱棱地掠過晾藥架。

她明天特地換了藕荷色盤扣衫，發間那支木簪還是顧長哥用降香黃檀雕的，現在正幽幽散著檀香。

夜風送來遠處卡車的轟鳴，載滿石斛的貨車正碾過界碑前的土路。

月光給那截棗木杵鍍上了銀邊，砸在石板上迸出幾燃燒星。

王淑芬清算碗勺的手頓了頓，終究甚麼也冇問。

培訓室的玻璃窗重新映出閒逛的人影。

他哈腰拾起滾落到腳邊的當歸，果實裂口處排泄晶瑩的樹脂，在黑暗裡閃著幽幽的光。

客歲深冬她跪在雪地裡采霜桑葉，凍傷處至今還泛著青紫。

夜風捲起晾曬的忍冬藤，那些金燦燦的花朵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像極了李援助人相機蓋上騰躍的W字母。

“同道，這標本壓板得用黃銅鎮紙才壓得住。”他停在距界碑五步之遙的處所，左手悄悄將三枚銀針夾在指縫間，“您這相機蓋上的硃砂，倒是和我們鍼灸室的印泥挺像。”

帽簷緩緩抬起時，落日剛巧掠過界碑上“杏林春滿”的刻字。

趙長舌婦踮腳扒著窗台，手裡的南瓜子撒了半把：“王孀婦這鯽魚湯熬得可真鮮，隔著三條田埂都聞見香了喲！”

月光俄然被雲層淹冇，最後一盞燈籠在風中搖擺。

七八個繫著靛藍色圍裙的婦女從晾藥架後包抄過來，王淑芬攥著搗藥杵的手指樞紐發白，劉春梅腰間裝當歸的布囊簌簌作響。

二十斤當歸在青石板上散成暗紅色的星星點點，有幾粒滾進了磚縫裡，沾了夜露變得濕漉漉的。

手機螢幕在暗淡的環境中第23次亮起，催款告訴就像一把鈍刀，把“信譽存款過期”幾個字刻進了她突突跳動的太陽穴。

常日裡嘰嘰喳喳的講堂溫馨得能聞聲艾絨落地的簌簌聲，劉春梅麵前的宣紙上洇著一大團墨漬，把“當歸補血湯”的方劑暈染成了恍惚的雲團。

“當真？”劉春梅猛地站起來，撞翻了青瓷筆洗。

顧長哥的布鞋碾過曬乾的艾草莖，收回細碎的斷裂聲。

王淑芬的搗藥杵“噹啷”一聲落地，在青石板上滾出老遠。

黑暗中有個身影快速閃過，帶倒的竹篩在青石板上骨碌碌地滾出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