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天下兵的詔令傳光臨淄,老銅匠公孫敖正在鑄齊王的祭鼎。他摸著未完工的龍紋,俄然聞聲砸門聲,六個秦吏帶著鐵尺突入,量過鼎身尺寸後嘲笑:“齊尺比秦尺短三分,難怪齊王敢私鑄兵器。” 公孫敖看著家傳的鑄模被扔進熔爐,銅汁飛濺中,他想起三十年前,秦使張儀到臨淄時,曾送他玄鳥紋的鑄劍圖譜 —— 本來從當時起,秦人就籌算讓天下的銅水,都澆鑄成玄鳥的形狀。
泰山之巔的封禪典禮,魯儒生們看著始天子的冕旒比周王多出三旒,玉冊上的筆墨不是蝌蚪文而是小篆。“陛下,” 博士淳於越捧著《尚書》舊本,“封禪當用周禮,以告六合。” 始天子卻盯著泰山石上的秦篆刻文,筆尖還帶著新奇的硃砂:“周禮能止諸侯混戰?能讓羌中與膠東說同一種話?” 風雨突至時,他躲在五大夫鬆下,看著侍從們用秦式鬥笠遮住刻石 —— 那些筆墨,纔是他給六合的告令。
汗青的灰塵落定,鹹陽宮的鐘鐻早已鏽蝕,泰山的刻石也風化殘損,但始天子在青銅與竹簡間刻下的軌製,卻如玄鳥的翅膀,永久覆蓋著這片地盤。當先人在秦簡中發明 “黔黎”“郡縣” 等詞彙,在馳道遺址瞥見整齊的軌距,便會想起阿誰在朝堂上力排眾議的身影,想起他如何用鐵血與聰明,將六國的碎片熔鑄成一個帝國,讓玄鳥的啼鳴,永久迴盪在九州的天空。
廷尉李斯突入偏殿時,手中的竹簡還帶著未央宮的寒氣。他剛從蜀郡返來,靴底沾著臨邛鐵礦的紅土 —— 那邊的冶鐵坊正日夜趕工,將六國兵器熔鑄成十二金人。“周文武分封後輩,” 他的袍袖掃過案頭的《周本紀》殘卷,“成果如何?齊桓公射鉤,晉文公踐土,諸侯混戰八百年,周天子連鼎都搬不動。” 王綰的髯毛在燭火下顫抖:“但是燕太子丹、楚項燕,皆因舊貴族振臂一呼!”
鹹陽北阪的宮殿群初具範圍時,始天子帶著六國美人巡查。楚女的湘妃竹扇在秦式宮殿前顯得格格不入,趙姬的瑟聲混著秦箏的慷慨。他停在 “金人十二” 的鍛造現場,瞥見匠人將趙王的青銅劍、楚王的青銅戈投入熔爐,火星濺在 “重各千石” 的鑄模上。“這些兵器,” 他對監工的蒙恬說,“讓六國貴族曉得,今後他們的劍,隻能用來刻秦隸。” 蒙恬重視到,陛下特地留了一把荊軻的匕首,掛在甘泉宮的玄鳥架上 —— 那是給天下刺客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