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都鹹陽的那年,秦人在渭水河邊築起冀闕,龐大的玄鳥雕像俯瞰著新都城。衛鞅站在阡陌縱橫的郊野裡,看著農夫揮著青銅犁鏵,俄然對身邊的小吏說:"當年穆公分馬槽,現在我們分田畝 —— 馬要吃草,人要用飯,這纔是強秦的底子。" 十四年初為賦,百姓們看著竹簡上的新律,從謾罵到沉默,再到瞥見軍功爵時的眼睛發亮 —— 他們終究明白,秦劍不但能殺人,還能讓耕夫變成貴族。
商鞅變法時,太子犯禁,史乘隻記 "黥其傅師",但秦簡顯現,太子傅公子虔被處劓刑後,暗中聯絡舊貴族謀反,終究被商鞅設想誅殺。這申明變法的勝利,不但靠商鞅的鐵腕,更靠孝公的絕對信賴 —— 就像櫟陽城牆上的玄鳥,右翼是律法,右翼是機謀,缺一不成。
三年的朝堂辯論,甘龍的寬袖拂過青銅鼎:"賢人不易民而教,智者穩定法而治。" 衛鞅卻抽出腰間秦劍,劍鋒在陽光裡劃出寒光:"當年簡公令吏帶劍,惠公取南鄭,獻公止從死 —— 秦人何時怕過變法?" 孝公看著殿外的玄鳥旗,俄然想起獻公臨終前的話:"變則強,穩定則亡。" 因而將左庶長的印璽拍在案上,印泥染紅了衛鞅的袖口。
出子二年的雪夜,庶長改的車隊在河西草原奔馳,車轅上的玄鳥旗裹著羊皮,以防被晉軍看破。"靈公之子在河西放了十年馬," 他對著身邊的死士低語,"但馬背上的秦人,永久比車轅上的晉人更懂劍。" 當他們迎回獻公時,出子母子正在雍城宮殿玩耍,五歲的出子抓著玉蟬問:"叔叔,你是來陪我玩的嗎?" 獻公彆過臉去,任由庶長改將這對母子沉入淵旁 —— 他曉得,秦國有太多像洛水一樣的深淵,不狠下心,就填不平內鬨的裂縫。
"雨金櫟陽" 的記錄,在《史記》中被記為吉祥,實則是櫟陽冶鐵作坊的鐵砂被暴雨沖刷,在陽光下泛著金光。獻公用這 "吉祥" 凝集民氣,正如他用 "止從死" 消解殉葬軌製的積怨 —— 秦國的崛起,向來不是靠天命,而是靠把每一次危急,都變成淬火的機遇。
商鞅流亡那晚,躲在函穀關的堆棧裡,店東卻要驗他的照身帖 —— 這恰是他定下的律法。他望著窗外的玄鳥旗,苦笑道:"作法自斃,莫過於此。" 車裂之日,鹹陽百姓冷靜圍觀,有老婦人想起當年分田的高興,有兵士記得軍功爵帶來的光榮,卻無人敢哭。惠文君站在城樓上,看著商鞅的血染紅玄鳥旗的底座,俄然明白:變法的血,畢竟要有人來流,而秦人,早已在血與火中,鍛打出比任何律法都堅固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