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元年,西園成了劉宏的 "皇家淘寶店"。曹節幫他算了筆賬:"司徒一千萬,太尉兩千萬,縣令五百萬,童叟無欺,支撐賒賬。" 劉宏坐在堆積如山的銅錢上,俄然想起陳蕃曾在講學時說 "明君當視款項如糞土",現在糞土冇瞥見,銅錢倒是堆成了小山。他發明瞭 "競拍製",官位越高,競價越狠惡,钜鹿太守一職竟拍到三千萬,得主司馬直哭著上任,他還覺得是打動,厥後才曉得,司馬直轉頭就把百姓的賦稅翻了四倍。
李膺的死讓劉宏第一次感到驚駭。這位 "天下表率" 在獄中被折磨得遍體鱗傷,卻回絕流亡:"吾年已六十,死得其所,隻是可惜了陛下的江山。" 劉宏想起李膺曾教他讀《論語》,講授 "君子喻於義" 時的嚴厲神情,現在卻隻能在聖旨中寫 "黨人罪大惡極,誅連五族",筆尖在竹簡上顫抖,像極了李膺臨刑前被砍斷的手指。
曹節的反擊來得比雪崩還快。竇武發起 "減少寺人兵權" 的奏摺剛遞入尚書檯,次日淩晨就傳來 "羽林衛叛變" 的動靜。劉宏站在北宮城頭,瞥見城下兵士舉著 "誅殺竇武,清君側" 的旌旗,旗角上的 "曹" 字繡得比 "漢" 字還大。他俄然想起客歲在河間聽到的兒歌:"竇氏據東,曹氏控西,天子在中,不如傀儡。" 本來,這天下的仆人向來不是龍椅上的人,而是手裡攥著軍隊和聖旨的狠角色。
仲春的宣陵,泥土裡還凍著未化的雪塊。桓帝的棺木剛放上天宮,竇武就拽著劉宏躲進偏殿,鎧甲的鐵葉相互碰撞,收回細碎的響聲。"陛下可知," 竇武抬高聲音,口臭混著酒氣劈麵而來,"曹節那閹豎手裡有桓帝的遺詔,要封他為長安鄉侯!當年梁冀如何擅權的,您該從太傅那兒讀過《漢書》吧?" 劉宏似懂非懂,目光卻被偏殿角落的陳蕃吸引 —— 這位八十歲的太傅正對著桓帝畫像發楞,白鬍子垂到腰間,像極了故鄉祠堂裡的老槐樹,彷彿能撐起全部天下。
建寧元年的夏季,河間國的解瀆亭覆蓋在灰濛濛的霧氣裡。十二歲的劉宏蹲在青石台階上,用竹棍撥弄著螞蟻搬場,俄然聞聲街角傳來馬蹄聲。昂首望去,隻見一隊羽林軍破門而入,領頭的光祿大夫劉儵捧著節杖,紅袍上的金線麒麟在夏季陽光裡格外刺目:"解瀆亭侯大喜!桓帝陛下龍禦棄世,太後宣您進京擔當大統!" 竹棍 "噹啷" 落地,劉宏望著母親董夫人突然慘白的臉,俄然想起三天前夢見的那隻斷了線的鷂子 —— 本來,所謂 "天命",向來不是鷂子飛向藍天,而是被人拽著線拖向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