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夜晚，竇武的大將軍府飄著濃烈的艾草味 —— 那是陳蕃帶來的，說能辟邪。劉宏躲在屏風後，看著竇武展開一張皺巴巴的帛畫，上麵用硃砂標著北宮、南宮、尚書檯的位置。"關頭在節製黃門令，" 竇武的手指戳在畫中心，"當年桓帝靠單超等五侯誅梁冀，現在我們靠這道 ' 辛酉聖旨 ' 誅曹節。" 陳蕃的柺杖 "咚" 地敲在青磚上："須得先拿下禁衛軍印信，不然便是東市腰斬的了局。" 話音未落，窗彆傳來貓頭鷹的叫聲，陳蕃的瞳孔突然收縮 —— 在河間，這是惡兆。

當曹節提出 "錮及五屬"，劉宏實在不懂 "五族連坐" 意味著甚麼。直到瞥見本身的表兄被放每日南，才曉得黨錮之禍的可駭 —— 隻要和黨人沾親帶故，不管是七舅姥爺還是隔壁鄰居，都得放逐邊陲，永久不得翻身。他想反對，曹節就搬出桓帝的例子："當年桓帝誅梁冀，也是夷三族，陛下莫非要學質帝婦人之仁？" 因而，天下豪傑被一網打儘，儒學大師們要麼入獄，要麼裝瘋。南陽的何顒裝成乞丐，在街頭唱《詩經?碩鼠》諷刺他，被曹節的密密查見，打斷雙腿扔進護城河，劉宏傳聞後，隻是淡淡說了句："瘋子嘛，由他去唱。"

曹節的反擊來得比雪崩還快。竇武發起 "減少寺人兵權" 的奏摺剛遞入尚書檯，次日淩晨就傳來 "羽林衛叛變" 的動靜。劉宏站在北宮城頭，瞥見城下兵士舉著 "誅殺竇武，清君側" 的旌旗，旗角上的 "曹" 字繡得比 "漢" 字還大。他俄然想起客歲在河間聽到的兒歌："竇氏據東，曹氏控西，天子在中，不如傀儡。" 本來，這天下的仆人向來不是龍椅上的人，而是手裡攥著軍隊和聖旨的狠角色。

德陽殿的即位大典像場昌大的木偶戲。劉宏望著台階下密密麻麻的公卿，俄然發明本身的冕旒比桓帝的短了三旒 —— 厥後才曉得，這是竇武特地安排的，美其名曰 "謙遜承位"。當讚禮官高喊 "跪接玉璽"，他才驚覺玉璽比設想中重很多，雙手捧著差點摔在地上。餘光掃過丹墀，瞥見中常侍曹節正用象牙簽剔牙，嘴角掛著如有若無的笑，像極了河間集市上賣假藥的郎中，永久藏著算計。

李膺的死讓劉宏第一次感到驚駭。這位 "天下表率" 在獄中被折磨得遍體鱗傷，卻回絕流亡："吾年已六十，死得其所，隻是可惜了陛下的江山。" 劉宏想起李膺曾教他讀《論語》，講授 "君子喻於義" 時的嚴厲神情，現在卻隻能在聖旨中寫 "黨人罪大惡極，誅連五族"，筆尖在竹簡上顫抖，像極了李膺臨刑前被砍斷的手指。